日照是一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说它古老,是这里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等史前文化遗址众多,一些古雅的文言单词也依旧保留在方言中。说它年轻,是这些年的快速发展,给这座城市打上了国际视野的标识,让这个城市有了年轻的心跳。在生活在日照的作家笔下,日照的海滩是一段罕见的黄金海岸,是海的一张“标准像”;登上了国家舞台的岚山号子音调激荡、情绪饱满,是日照的一张响当当的文化名片;味道清醇的绿茶,妙趣横生的农民画,黑如漆薄如纸的黑陶,则是让他们骄傲的日照三宝…… 日照岚山,孕育于群山起伏逶迤间,自北而南有甲子山、北垛山、磴山、阿掖山等十几座山脉。在此居住的人们面海依山,在山雄海阔间耕海牧鱼,蕴养出浑朴、率真、鲜明的风土人情和灿烂的渔家文化。此行前去岚山区岚山头街道,这里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岚山号子的主要发源地。行路间所见田野皆是幽绿葱郁,让人耳清目新。在路上穿行,亦是穿行在清凉界里。 岚山号子的形成,距今已有六百余年历史。岚山头村形成于明朝洪武年间,因岚山渔船随抗倭军队南下,清末岚山渔民号子又随商船远走大连、天津等地,岚山渔民号子便兼具了南、北海号的音调特点,加之岚山当地民风、语言的影响,因而造就出岚山号子音调高亢、铿锵有力、旋律优美、有领有合、朗朗上口的音乐特色。几百年来,岚山渔民号子由渔民世代口头传承,并在传承中不断得以丰富提高,乃至走到今天的舞台上,成为表现岚山渔民在险恶的自然环境中不屈不挠抗争精神的一种艺术展现形式。 为了寻觅岚山渔民号子的前世今生,我找到了传承人杨洪永老人,往事娓娓道来—— 岚山渔民祖祖辈辈以打鱼为生,岚山渔民号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自古至今,祖辈传唱不竭。根据工序不同,在加工、修补捕鱼工具以及出海过程中,产生了十几种不同的劳动号子。这些号子虽节奏千变万化,但在运用音乐的节奏、韵律时与劳动节奏自然契合,浑然天成。 喊号子在岚山当地被称为“打号子”,由一个号子手领号,其他渔民唱和。唱岚山号子不仅是有副好嗓子就可以领唱,它一般由经验丰富、富有权威性的船老大或者负责此项劳作的领头人领唱。领唱就是指挥,不能有半点马虎。这体现了海洋渔家号子的首要功能,即实用功能。 打号子时常用的词语多是语气助词,有“啊、嗨、嗷、呦、哎、啦、唵”等。在岚山,主要的号子有成缆号、箍桩号、拿船号、撑篙号、溜网号等十几种。在演出时,由于表演时间的限制,一般只表演溜网号、撑篙号和箍桩号这三种。杨洪永老人向我们简单介绍了拿船号和溜网号。他说,拿船号中“拿船”意为把船从水中拉到岸上或从岸上拉到水中,虽“拿”字听去有“四两拨千斤”的轻快与果敢,其实在拉船过程中,船体十分沉重,拉船人需要竭尽全力,更需众人把力气往一处使,因此号子的“号令”作用就显得非常重要。因此拿船号听起来强劲有力,底气十足,令人荡气回肠;关于溜网号,杨洪永老人的手稿是这样写的,“网被撑到海里以后,在溜网拿鱼的时候,一把一把把网从海底拉上来。溜网在时间上是有限制的,在涨潮和落潮之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必须把所有的活都干完,特别是在风雨交加的情况下。所以溜网号听起来高亢、婉转,是岚山号子较为精彩的唱段。” 上世纪80年代以后,渔民们出海都采用机械船只捕捞,人工劳作的方式也渐渐消失,因此劳作中产生的号子也失去了用武之地。许多岚山老渔民在感慨之余也不无伤感。然而,当看到他们年轻时在海边劳作的号子竟然出现在市里、省里,甚至中央电视台的舞台上时,他们又感到无比欣慰。 将岚山号子搬上舞台,要归功于原岚山头街道文化站长周平和。1982年,周平和任岚山头街道文化站站长,作为基层文化站长,周平和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他一直喜爱的岚山号子。他与老渔民攀谈,搜集岚山号子的资料;去海边看拉网,了解岚山号子的曲调。在深厚的生活积累之上,创造出男声领唱女声和的表演形式。 1990年、1996年,岚山号子先后两次被请上日照市春节联欢晚会;1996年,中央七套的《华夏文明五千年》栏目组专程前往岚山拍摄岚山号子;2007年,岚山号子参加了首届中国日照水上运动会开幕式演出。 在这之后,岚山号子以其激荡的音调、饱满的情绪,登上了更广更远的舞台。2008年参与中央二台《倾国倾城》在日照的演出,并先后上了山东电视台少儿频道、中央电视台一套的节目,向全国观众再展风采。 我一再问杨洪永老人,把号子由广袤的海上搬到舞台上,有没有紧张感和错位感?他轻松地笑了笑说,没有。以前在海上怎么打号子的,在舞台上就怎么打。 他站起身来,为我们唱了一段“撑篙号”。历经风浪颠簸的人,站在舞台上,心怀、神思都是那样的敞阔——他仿佛身临其境站到了船上,海风天雨相往来,一身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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