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
不经意间,天气越来越凉了。睡到半夜,偶尔会被一阵凉意唤醒,不由得把身子蜷缩起来。窗外,传来几声清唳的虫鸣。 促织身体是浅灰色的,腹部近乎全白。关于促织,我儿时还听姥姥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古代一个心肠歹毒的寡妇,嫉妒儿子跟媳妇的恩爱,为了拆散他们,她命令儿媳妇在三天之内必须织出三丈三尺布,否则,就要儿子休掉儿媳。为了维护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婚姻,儿媳不吃不睡拼出性命织布,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下半夜,又困又饿的媳妇终于顶不住了,就在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来蟋蟀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像阵阵警钟敲响媳妇麻木的意识;她重新清醒过来,一干到天亮。当她终于抱着三丈三尺的布匹,摇摇晃晃走出房门的时候,才看到她相公蹲在窗外睡着了,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竹笼,里面用纱布盖住几只蟋蟀。 从此为了纪念这一对恩爱夫妻的坚强不屈,人们把这些警醒人们的小虫子叫作促织。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秋天妈妈从来都是把水瓢挂在墙上的,如果搁在锅台或者饭桌上,就会被夜晚的促织啃得坑坑洼洼。那时候,夜里到处都是促织的吟唱,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吟唱仿佛是一场浪漫的歌会,它们各自展示着自己的风采。那时候,每天傍晚,我们都会去附近的坟地里玩。那些坟地长满各式各样的草木野花,草丛里出没着各种各样的昆虫、小动物,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小知了,只有豆粒大,有很好的保护色,我们叫它“草知了”。它的叫声像若隐若现的微风,也像窸窸窣窣的耳语;只是,它唱歌总是太投入了,等人们把它捂住,才想起要挣扎着飞走,可惜已经晚了。 天底下有几千种能发声的昆虫,不同的翅膀摩擦出千奇百怪的声音。生旦净末丑,可谓风格各异。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一样的,那就是能唱歌的都是雄性的昆虫,它们用自己最真切的声音,吸引雌性的青睐,或者说,昆虫的鸣叫都是一首首缠绵悱恻的情歌,是爱情的小夜曲,与它们短暂的生命旅程相比,它们不是用翅膀唱歌,而是用心唱歌,它们是在用短暂的生命唱着世上最华彩的乐章,是天底下最壮美的绝唱。 我觉得最能打动人心的还是长长夜里秋虫的吟唱,它就在我的耳边,它能唤起儿时许多美好的记忆。我想起摇曳的油灯下母亲赶制冬衣的身影,想起祖父叼着旱烟锅给我们讲故事的手势,想起黄昏时去树林边捉蜻蜓的那种冒险的心情,想起夜晚追逐萤火虫闯进果园的刺激……每一声虫儿的歌吟都是一个闪回的情景,小小虫儿,它有说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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