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复兴 杂文难写,更难工。 我读杂文,主要看这样三点:一构思,二语言,三“干货”。构思,关系着杂文的新意,而避开陈陈相因;语言,看作者的基本功力,因为一切文体创作的手段和材料,都必须依靠语言;所谓“干货”,指文章涵盖的内容,而不是观点和现象的雨过地皮湿,显示作者的学养。也就是说,第一点代表着思,第二点代表着力,第三点代表着识。第一点关乎角度,第二点关乎力度,第三点关乎厚度。 当然,杂文本身的价值和魅力,在于批判精神和问题意识所具有的锋芒。但我以为,这样的精神和意识,应该如鱼得水,血肉相融一般,丰满而生动地体现在文章当中,而不只是货卖一张皮,只剩下观点,或者仅仅靠批判而闪光。在这样理想境界的杂文创作中,鲁迅先生确实是我们的榜样,我们确实离鲁迅先生还有距离。 这样的距离,主要体现在我们对于杂文文体意识缺乏自觉。杂文既然属于文学创作的一种样式,就必须遵循文学创作的路线和原则,让杂文成为文学,而不是社论、时评,或网络上一般泛泛的“拍砖”。杂文的创作,应该和小说散文等其他门类的文学创作一样,经历从思想到感情、从构思到语言、从路径到结构、从经验到体验的锤炼过程,从而完成杂文这一特殊文体的形式的创造,让杂文这一别致文体,能够成为克莱夫·贝尔早就提出过的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因此,尽管当前杂文创作表面乱花迷眼,报刊和选刊杂花生树,却一直觉得离杂文创作的理想境界依旧很远,总有一种不满足之感。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这一套《致我们的时代》杂文随笔丛书,包括魏剑美的《非常魏道》,周湘华的《四十说惑》、刘诚龙的《非常弱音》三本,读后让我眼前一亮,多少可以一解眼下我读杂文之渴,让我欣慰和感佩。毕竟还有年轻者不满足于现状,在做着努力,期冀杂文这一传统文体老树新花,更上层楼。 三位作者都是湖南人,号称“湘辣三人帮”。“无湘不成军”,湘人组团的杂文阵营,联袂起舞,自有其独特的风采与力量。 “三人帮”中魏剑美最年轻,却最早涉足杂文江湖。早在1997年就于《杂文报》开辟“智者乐水”专栏,当时只是一个26岁的研究生。后又有《下跪的舌头》出版,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眼前这本《非常魏道》,刻意只选不同于“正常杂文”的另类文字,显其不满足同质化的刁钻异趣。 周湘华文学起步颇早,读中学时就是全国校园文坛的佼佼者,29岁成为天津第一张都市报的主要创办者之一。她的文字率真、犀利,敏感并加以切肤的痛感,契合着时代的病与痛。她的这本《四十说惑》,着眼于当下喧哗热闹的大众文化,冷眼观潮,热心点化。常能从司空见惯的庸常琐事之中入题,显得举重若轻,却条分缕析,鞭辟入里。 刘诚龙的是杂文界一员骁将。他善于拾掇历史的边角残料点染成趣,又善于书写官场现形记中种种的光怪陆离。曾经出版的《暗权力》、《暗权术》、《暗风流》系列,颇为读者会心会意。身在官场的他,此次推出的《非常弱音》,依然更多着眼官场,波及社会万象,描摹世态人心。这是他的强项,写来笔转由心,驾轻就熟,嬉笑怒骂,自成一局。 三位作者信任于我,嘱我作序,谨将读后感写之于上。想起放翁诗句“梅花自避新桃李,不为高楼一笛风”,这一套《致我们的时代》丛书,自觉不为世风所惑,努力独辟蹊径,尽管并非尽善尽美,还是值得一读并品味。 (本文为“湘辣三人帮文丛”《致我们的时代》序,有删节) 《非常魏道》,魏剑美著 《四十说惑》,周湘华著 《非常弱音》,刘诚龙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13年1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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