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烨 11月,老兵退伍的月份,接岗的新兵已来到部队。从这个月起,小女子第八年的军旅生涯开始了,望着汗流浃背的新兵在操场上训练,忽然想起我拉练的日子里,流下的也是一样的汗水。 在7月的烈日下,军校大二的我们徒步六十公里从城市走向那个被称为“梅花鹿之乡”的鹿乡镇。清晨出发,一路跋涉,下午六点多钟才到达。那一天,我好像把这辈子的汗水都流尽了。皮肤晒黑了,脖子上留下深深的迷彩服领口的形状,脚掌上的水泡在走到一条正在修建的铺满尖锐石子的路面上时,被自己踩破了,液体流出来,沾湿了袜子,然后袜子和鞋底粘在了一起。一步步地往前走着,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下午五点钟,大家累得快要失去信心时,有领导不断说还有多少多少公里,马上就到之类的话。我们鼓足勇气继续走,发现走了很久还是看不到目的地的影子。大家开始厌烦那些善意的欺骗,说话的人少了,只是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行。 晚上我们十几个女生住在一家鹿场的主人家里,二层小楼,我们住二楼,条件还算不错。可是十几个女生加上队干部和航医,床成了奢侈品。我们在客厅的地板上铺了垫子,一个挨一个睡在一起,从没有过的亲密。男生睡在鹿场的一个加工厂房里,我们去参观,见他们的内务极其整洁,垫子、豆腐块军被、脸盆和毛巾摆得整整齐齐。还有一部分男生住进一个相邻的村子里,两三个人为一伙分别住在老乡家中,有点红军到来,军民鱼水的味道。 吃饭只有两三个菜,盛菜的容器是两个巨大无比的盆,餐具是两个小搪瓷盆。大家排着队去两个大盆里打菜,以班为单位聚在一起,在露天的沙地上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吃饭。饭后挤到一个大桶边上洗碗,大家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很开心的样子,记忆中那时的饭菜格外香。在随后的一周里,我们打扫街道,除草,慰问当地小学,参观鹿场,看到活泼可爱的梅花鹿,见识到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新鲜鹿茸,还吃了一次当地赞助的鹿肉,每一天都是丰富的。再之后,便是又一次60公里的回程跋涉。 返程的路上,带路的尖刀班带错了方向。长长的队伍忽然向后转,本来在队伍最前面的女生队忽然变成了队尾,在最后面。路途走了一半,我累坏了,脚步开始越来越沉,被男生越落越远,我忽然很着急,有点生气尖刀班竟会带错方向,害我们白白走了这么些路,又有点责怪领导们指挥不力把我们女生扔在后面不管不顾,在气恼的同时却忽然迸发出一股力量:我绝不能落后,一定要追上男生。加快步子向前走,区队长让我等着女生的队伍,我说别拦我,现在若是停下来我恐怕是一步也走不动了。我真的追上了男生队伍,甚至超过了不少人,然后发现,身体里小宇宙的能量比想象中大得多。 那次拉练给我留下了别样的记忆。在森林里坐在地上吃饭,简单的面包、火腿因为饥饿和疲惫变得美味可口;流了太多汗水之后,体验到水对于身体的重要支撑作用;一次又一次在自己以为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挺了过去,我们其实比想象中的自己要坚强许多;战友之间互相的关照,使得“集体”两个字不再只是一群人的代名词;一次短暂的休息是件珍贵的事情,处在艰苦环境下,幸福忽然变得简单实在。 归建那天是八月一日,建军节,我们女生小分队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校园,感觉无比骄傲和自豪。一百二十公里的路途,我真的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没有上过一次休息车,没有掉过一次队。晚上会餐,我们十几个女生喊着“铿锵玫瑰,永不言败”的口号干杯。谁说女子不如男?小女子已成为铁血柔情英姿飒爽的花木兰。周华健有首歌叫《一起吃苦的幸福》,一起吃苦一起流汗一起欢笑,战友之间的感情比普通友情更加深厚,原因或许就是以上种种。11月,我想对即将离开部队的老兵说:好战友,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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