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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01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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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用三轮车违规载人的现象依然不少。本报记者 王兴飞 摄 | | 1月5日在济南全福立交桥下,一辆轿车停下,众多走工者立刻围了上去。 本报记者 张泰来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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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路上的惨剧”牵出一个隐形群体, 天不亮涌向城市抢零活,日落时带着疲倦赶回家, 无法摆脱的危险时时存在,白跑一趟的无奈常常发生…… 本报记者 张泰来 张亚楠 王兴飞 见习记者 许亚薇 打工路上被撞,三名工友不幸离世。当众人为生命的逝去惋惜时,济南几大马路劳务市场上,许多工友依然在为没有挤上招工的车辆心生遗憾。“死人的事儿,唉,我们村每年都要发生两三次。”一位工友如是说。 在济南周边,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走工族”,像候鸟一样,为着每天并不确定的收入,天天起早贪黑往返于城郊农村与济南市区之间。 69岁的“走工者” “有空了就找点活干,多少赚点柴米油盐钱。”在老伴的印象里,现年69岁的肥城石横镇对付山村人郭泗忠似乎永远也闲不下来,而这分辛勤在给家庭带来收获的同时,却不经意地带来了一个不小的意外。 跟村里其他乡亲一样,每年的农闲时分,郭泗忠都会在附近的县城找些零活干。白天起大早去干活,晚上回家里睡觉。 两个多月来,郭泗忠的生活轨迹固定在家与平阴县城的两点一线之间,带领他的是同村的小工头郭庆彬。刨去吃喝,一天可以得到80元钱。 日子劳累却也平静,一直到1月4日,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打破了这分平静。当日凌晨5点来钟,天还没有亮,郭泗忠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饭,坐上开往平阴的农用三轮车。沿途,驾驶员又捎上了邻村一起打工的另外4名乡亲。 7点半,载着10名乡亲的三轮车行驶到了那个每天要在此左转的十字路口。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瞬间盖过了农用三轮“隆隆”的发动机声,坐在副驾驶上的郭泗忠跟挤在后斗里的9名老乡一起,直接从三轮车上“飞”了出去。 在清晨阵阵寒风中,郭泗忠甚至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腰部一阵疼痛,就倒在地上站不起身了。后来,他从家人口中得知,三名工友永远离开了人世。 出事的除了69岁的郭泗忠,最小的也已经50岁。“年轻人都出远门打工,村里都是接近50岁或50多岁的人。”对付山村书记郭泗坡说,趁农闲时节,家家户户的“顶梁柱”都出门打工,赚点零花钱。“光靠种地哪有钱花,又没有其他技术,只能出来打个零工。” 每天都不知 下一站在哪儿 而在济南市的周边,也有着成千上万的“郭泗忠”,每天来往于家与济南城之间,过着“走工”的日子,每天一早赶到济南,傍晚顶着夜色回到家里。 1月5日上午7点45分,济南市历城区全福立交桥下,散落在各处的早餐车不时飘出缕缕“白烟”。一辆银色的昌河面包车停在了路南辅道上,刚一停下,十多人就迅速围了上来。 现年60岁的济阳人张福臣正站在马路的对面,看到面包车,他下意识地丢掉手里的香烟,拔腿就往对面跑。可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面包车里的工头已经找够人手,开车离去了。 “早上6点左右活好找些,过了7点还没找到活儿,就很难再找到了。” 五六年的“走工”经历,张福臣早已经成了这处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的熟客。在熟悉找工规律的同时,他的生活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不用闹钟,每天凌晨的4点前,张福臣都会从梦中醒来,简单地洗把脸,就到了出发的时间。跟郭泗忠不同,张福臣距离第一目的地济南的距离要远很多,而在到达之前,第二站要去往哪里,他的心里也没有数。 “到了再找,仲宫、章丘、长清,哪儿有活去哪儿,有啥活干啥活,能挣钱的都能干。” 距离远,交通工具也“高级”,“在村里坐车,金杯,坐满人就走,30人、40人都是它,只要有空就往里塞,塞满为止。”每天坐车的车费是张福臣的第一笔花销,车不难找,村里就有三四辆,价钱也不贵,凌晨4点多村头集合,晚上下车地点集合,一来一回10块钱。 之所以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在6点前赶到全福立交桥。“我们地里没活时才出来,没什么技术,主要是在工地干,钱一天一结,工头都来得早,来得晚了,我们就找不到活了。” 每天5点来钟,张福臣和他的乡亲们就到了全福立交桥。运气好的时候,下车不久就有包工头找人,这样一天的收入就有了保障。 大多数的时候,到达全福立交桥后,张福臣和他的乡亲都会抓紧时间找个早餐点,花三五块钱买上几根油条、包子之类的早点,一边吃一边留意着包工头的到来。 死人的事儿, 村里每年都有两三次 吃过早餐,在等活儿的间隙,“走工者”中间的“文化人”偶尔也会买来报纸打发时间,对近期发生的国内外大事发表一些见解。 看到发生在105国道平阴段三死七伤的事故,他们也会感叹,却并不觉得这事儿跟他们有太多的关系。对于挤坐超载面包车的感受,除了觉得挤得难受,“跟运猪一个样”之外,并不认为有其他的不妥。 在济南成丰桥附近的马路劳务市场,商河人芦振云(化名)听说了发生在平阴的事故,说了几句可怜之后,说这样的事故他并不陌生。最近两三年,他们村出来打工的,因为交通事故或者工程事故,每年都要死两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亲戚。 “我一个表侄儿,结了婚没两年,给人干活的时候,架子塌了,摔着脑袋,送到医院就不行了。他爹跟我说,养了他这么多年不等于个零吗。” 与拥挤超载的交通工具相比,张福臣、芦振云他们更为关心的还是在眼前赶紧找到活干。 春节将至,地里的农活少了,齐河、济阳、商河、长清等济南周边县区农村的不少劳动力,都加入到了打零工的队伍。每天早上或者像张福臣那样乘坐包车,或者坐公交,或者骑摩托车、电动车来到济南,涌入二环西路张庄路、成丰桥、杆石桥、全福立交桥等马路劳务市场。 一位交警说,每天从经十西路经过的运送民工的面包车就有100多辆,每辆拉10个人,就是1000多人,再加上乘坐中巴、公交,以及骑摩托的,每天至少有2000名“走工者”从这里经过。 而扩大到整个济南市,这个人数要超过一万,让一万人每人都能找到活干,并非易事。 “我不好意思 跟他们抢活” 站在众多的“走工者”中,郭磊(化名)显得有些腼腆。现年53岁的他曾经是济南市一家企业的在岗职工,后来厂里效益不好,被精简下了岗,一次性买断了工龄,断绝了持续的经济来源。 “我不好意思跟他们抢活。”大多数情况下,包工头来招人时,郭磊总是被挤在人群的外围,来了两拨包工头,却一句话也没有插上。 “最近农闲,来打工的人多,临近春节工地停了不少,活少了人多了。”郭磊说,这样就出现了竞争,大家为了抢活,把工钱压得很低,“你要100,给我90就干”,导致工钱越来越低,“一天七八十块钱都找不到活”。以这样的方式抢活,郭磊做不到。 比抢活更让郭磊难堪的是工地上干活时的“待遇”,“一干就是十来个小时,喝水都没空,去上个厕所都问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可能这些农村来的兄弟都习惯了,我受不了。” 可是,“人家给你钱找你,就是让你干活的,有什么办法呢?” 上午10点,张福臣幸运地找到了雇家,在工友羡慕的眼神中上车离去。郭磊依然手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逡巡在人群中。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市场”中央,正在闲聊的人们马上围了上来。这次,郭磊抢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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