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星袁蒙沂
到医院看病,经常需要到影像科做透视。透视的优点在于能穿透表层,直接看清内在的东西。这给医生诊断疾病提供了莫大帮助。
周围的人、物或情况如何?只懂用眼睛看极其不够。看,程度不深,再锐利的目光、再仔细的观察,也容易被种种表象迷惑。透视则不然,透视能进入内部,看到表层之下的那些东西。
深秋的一天,儿子看到集市上的金鱼,蹲在摊位前不肯走。那些红红黄黄美鳍舞动的鱼儿们,仿佛跌落进鱼缸的一团团正在风中燃烧着的小火焰,灵动娇艳,姿态优美,惹人爱怜。
金鱼虽美,我却不肯养它,觉得想养鱼不如去河沟里捉几条野外的小鱼。金鱼娇贵,肯定难养。野外那些品种杂乱的鱼,游动敏捷,一条条身体修长,薄鳞透亮,在水中随意穿梭的样子,也很可爱。
然而,这个季节,河沟里的小鱼早躲到深处了,没法捕捉。母亲怕儿子哭闹,就买了两条用塑料袋提回来。家里没有鱼缸,母亲找了个脸盆给金鱼安家。
又一次,也是在集市上,母亲又和儿子提回两条小金鱼,还是倒进搁置在院里的那个盆子。那个盆子里已经落进很多枯黄的树叶。时隔两个星期,他们第三次买来两条金鱼时,之前那四条金鱼依然活着。天渐渐冷了,我怕外面结冰,就买来一个鱼缸,把六条金鱼一起摆到客厅。
形体姣美轻柔的金鱼肯定不易养活,这是我匆匆看过无数次金鱼后的感觉。事实上,这种感觉是没经透视的,是一种被表象误导的错觉。母亲从集市上拎回的那六条金鱼,至今还鲜活地燃烧在冰冷的水中。
老家那边,有一种生长在山野石缝里的植物,叫荆棵；还有一种开于悬崖峭壁上的野花,叫山翠枝。山翠枝也可能叫山脆枝,它的枝叶翠绿硬脆,实在不知因何得名。这两种植物的生长环境极其恶劣,生命力却非常顽强。荆棵有奇形怪状的根茎,山翠枝有特别青翠的叶片和淡雅成簇的白花,我多次把它们从石缝和悬崖上挖出来当盆景和花卉移栽到家中,浇水施肥松土捉虫地伺候栽养,一棵都没活过。
原以为在恶劣环境中长势良好的植物,移栽到花盆中必然茂盛,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究其原因,也在于没能透视它们,对它们的认知仅停留于表象,不懂它们的真实需求。
人与动植物之间,应该懂得透视。人与人之间,则更需要学会透视。看人,除了看外表、看言行、看品格,还要懂得看内心。
几天前,与我相处融洽的一位女同事找到我,抱怨又一次被领导气哭了。我从那个科离开后她当了科主任,工作压力明显比以前大出许多。同事找我诉苦多次了,算上这次,见她委屈落泪已经三四次。我在那个科当过主任,对科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她的难处,高层领导未必清楚。
也许是跟我在一个科呆过的原因,她的处事风格与我有许多相似之处。我赞赏她认真、执着、正派的品性,却不得不违心地劝她圆滑一些,再圆滑一些。
单位有位叫周晓华的女院长,人品正、医德高、医术佳、口碑好,为人随和,处事低调。她当院长时,一边干管理,还一边坚持在临床一线工作。她工作积极,对评选各级各类荣誉称号却很不配合。医院硬给她个“先进”,她也不交材料,能推的就推掉。后来,她干脆辞掉了院长一职,以普通职工的身份,专注于内科临床工作。
找我诉苦的女同事,得到的只能是苦口婆心的违心答案,虽然我知道她做得都对；辞掉院长之职的周大夫,仍然是病人和同事眼中很受尊重的周院长,因为头衔只是一个表象。懂得透视的人,不会过分计较这层看似绚丽实则虚幻的东西。
看,是认识事物的第一步；透视,才是看清事物最起码的一步。人与人之间,懂得透视与被透视,才能看穿各种各样的表象,直接去阅读隐藏于内部的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里的万千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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