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新年乡愁
2014年02月2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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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住在城里多年,依然不认为自己是城里人。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住台北时也是如此,许多南部上来的孩子分明在台北落地扎根,事业有成,家庭完满,几十年之后还是自称台南人、嘉义人,仍有“台北不是我的家”的感悟。
  的确我也到了一个年纪,住在其它城市的时间加起来超过我童年的台北,近乡情怯,现在我也不敢自称台北人。因为今日的台北对我来说,就像白先勇笔下的那些“台北人”其实是上海人,他们要将这座城市堂而皇之称作是自己的,于历史于情感,总难免心虚一点。
  难道,城市真叫人有无根的感觉?还是,乡愁其实就是怀旧,因为对青春的眷恋与成长家庭的依赖,对时间流逝的无力阻挡,或对生命现状的不满,导致人们想要回去过往的渴望。而大城市的瞬息万变,残酷而无情,更加深了这种看尽世间繁花落尽终究无可挽留的生命空虚感。
  尤其到了年节,感触特别深。城市唱起空城计。没人留在自家城里过年。在乡间,游子通通要从四处归来,在城市,所有人皆为游子要向八方散去,即使不用归乡的城市人也要趁长假举家出门旅游,下乡去玩或出国观光。留在城里过年的人竟然大多数是游客。譬如纽约,每逢圣诞节以及新年,剧场爆满,一票难求,购物商店抢购人潮汹涌,街道全是拿着地图走来走去的外国人,餐厅里坐满看不懂英语菜单的顾客,即使听见美国口音,也是从外地来的游客。那些平日以纽约为家的人全不在家。
  城市鼓励流动,阶层流动、金钱流动、人才流动、信息流动、商品流动等各式各样的流动,具有不断向前追求的气质,也就是本雅明描绘的新天使,凝视着过往,却身不由己被进步的暴风推往他背对的未来。怀旧其实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城市乡愁,没有了城市的毁灭性格,也就没有对进步力量的反思。
  年假喜庆间,城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像一个盛装华美的新娘即将嫁给新的一年,迎接新生活,街道川流着陌生新面孔,我想起波特莱尔的诗句:“我曾当过的那个人所剩不多,留住他的记忆!然而,回忆只是受苦的新形式。”
  (作者:胡晴舫,转自《深圳特区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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