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蕾
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除了有新衣服穿,还因为可以得到长辈给的压岁钱。那时家里并不宽裕,亲戚们比我们还穷,压岁钱就很少。记得初一的早上,父母长辈们开始向小孩们派发压岁钱,把我们叫住,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噗!朝手指吐口唾沫,从一叠钱里抽出几张,都是一元甚至五毛的钞票,递过来。我们很有秩序地默默站在一边,虽然没有排着整齐的队伍,但这时也不会争先恐后你拥我挤的,而是静静地等着,内心充满了喜悦,但脸上还要尽量做到面不露色,假装淡定。叫到谁的小名,谁便上前领钱。
那时给的钱不多,也就三块五块的样子,有时可能还是两块吧。虽不多,但这笔一年一次的压岁钱就是我们一年里最大头甚至也是唯一的零花钱了。拿到钱,我们都是乐不可支的笑模样,把钱揣进口袋,开始盘算着用它买些什么。其实选择并不多,也无非是到村头的小卖部里买些零嘴,黄瓜糖之类的吃食。黄瓜糖也算比较有特色,做成黄瓜的样子,还是顶着朵小黄花的,平常日子里,我兜里没钱,真是身无分文,看到顶花带刺的黄瓜糖时,内心都充满向往,默默地想象着这东西得有多好吃呢。这回,手里有钱了,那就满足一下自己的期望吧,和表妹买了几根黄瓜糖,搁嘴里一嚼,“咳,我以为黄瓜糖得有多好吃,原来也不过如此呀。”我这么对表妹感叹。人生,就是那么难以满足。
那些年的冬天,我们用压岁钱买这买那,不只花到村头的小卖部里,还花在几里之外热闹的集上。有一次,我正在外面玩耍,突然被爸爸叫回家,原来是奶奶要给我压岁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奶奶一向嫌弃我,我们姐弟三人她对我最差,我们去远方时,她只给姐姐哥哥买了鞋子,刚回来后,她又是只给姐姐哥哥买了棉袄,还总对我凶巴巴的。所以,奶奶要给我压岁钱,我真是感到意外,惊喜得不知所措。我受宠若惊地站在那里,奶奶见我来了,便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张钱递过来。哇!竟然是十元大钞!
我在想,这么一笔巨款,我得给它找个好归宿,让它更有价值。寒假就要结束了,爸爸骑车带我回去准备上学。半路上,我开始对爸爸说起这笔额外的压岁钱,说家里不宽裕,我还是把这钱给你补贴家用吧。爸爸很高兴地接受了。看到那被我揣了好些天的十元钱最终落到了爸爸的口袋里,我心里很开心,还有那么一点自豪,好像自己为家里做了贡献一样,别提有多美了。
压岁钱不只给我带来了美好的感受,也带来过一丝失落,那是互相攀比的结果。有一年刚开学,去公共厕所时偶然听到有一个女生在对同伴说压岁钱的事,她大声地说,她今年挣了五十多元。声音里透出炫耀骄傲。我一听,登时生出许多羡慕,五十多元,那得是多大一笔钱啊,要知道,一根桔黄雪糕才五分钱啊,一根拽糖才一毛钱啊,这得买多少雪糕和拽糖!再想想自己,收到过最多的一笔压岁钱就是奶奶给的那十元,还是仅此一次。叔叔姑姑们给的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到十元。这巨大的差距立马让我生出一缕郁闷来,看来老话说得还真对,人比人气死人。
那时的压岁钱给了家长们不少压力,也直接导致一些大人干脆不给也不收压岁钱,但事情虽简单了,但也就让没有压岁钱的孩子少了一份美好回忆,人生仿佛也有了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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