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登坤 马颊河起源于河南省濮阳县澶州坡,在聊城流经莘县、冠县、聊城市、茌平、临清市、高唐。聊城马颊河度假村位于聊城城区西的马颊河东岸。 马颊河的天空中,最多的是麻雀。常常成群成片,乌云似的飞过天空。鹰也有,鹰飞得高,远远的天空里,如养在水里的鱼,如放飞的风筝,它们的样子神秘而霸气。鹰总是在远处,遥不可及。偶尔从头顶过去,会让我感到吃惊。它巨大的翅膀能带来一片阴影,从头顶上缓缓滑过。然后,又变成远天里一枚飘浮的石子,在耀眼的阳光下,这颗黑色的石子闪烁光芒,它在遥远的天空孤独地游弋,让人忧伤。 大雁、燕子、喜鹊、乌鸦都有。大雁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又朝着遥远的地方飞去。它们不停下来,它们路过这一片土地,却从没看中这里。大雁是一群真正的过客。它们好像从早到晚,一直在天上飞,好像从没想过要停下来歇一歇脚的。它们始终排成整齐的队形,朝南飞,或者朝北飞,它们少有自乱阵脚的时候。在料峭的春寒里,大雁的队伍优雅整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从容的鸟群,这么有规矩的鸟群。它们一飞起来就排成整齐的队伍,不管飞到哪里都是不乱阵脚。蓝天,在大雁飞过的那一刻,越发纯净,蓝得深透。云彩也是,像一朵纯白色的牡丹,变得又柔软又多情。在幽静的秋夜,有时候会传来大雁一声两声凄清的鸣叫。看看天空,除了一颗一颗又大又亮的星星,看不见大雁的影子。但是我知道它们就藏在夜色里。大雁的叫声如一颗饱满圆润的白露,如一颗两颗星辰,从又高又远的天空滴落下来,凉凉的,有些冰人。大雁来了,又走了,它高贵着。我对飞过天空的大雁,永远羡慕和敬重。 小燕子穿梭于人家的屋檐下,有时候也射向白云间,它赢得我们的尊敬。乌鸦黑到发亮,眼睛、嘴巴、细细的脚掌,更别提羽毛了。不知道它从哪里弄得这一身黑衣裳。仔细打量一只乌鸦,它简直是超凡脱俗的,而且俊俏、神性。有谁见过一只像炭一样黑得透彻的鸟吗?乌鸦就是。乌鸦成群地飞起来,它一旦遮蔽了天空,就像一块墨涂在蓝色的天空上,它能遮掩太阳,使一片天空暗无天日。对燕子和乌鸦,我们的感情不同,或敬或厌,可它们都是尤物,别说是吃,违迕和伤害都触动心灵,是不祥的事。即使误伤,也有余悸,不轻松。 瘦而辛勤的喜鹊,是那样漂亮,银灰色的外套,黑缎子似的头饰和尾巴,它迈开两腿,站立而行。它是黄土地上滋润孕育的珍珠,它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如果在这片灰黄的土地上还有什么让人心动,那就是这些小鸟,有谁想过要吃掉它们吗?那不就是伤天害理吗?我们连碰都不去碰它们。它是四季里的一朵花,一片水;它藏在野地里,不屑人类去喂养或照料。它飞来飞去的,我们觉得养眼睛。 那时候,我们没饭吃,挨饿,一年四季在野地里嗖嗖疾走,眼里有贪婪的光,找吃食。可我们依然没有想过要吃掉这些家伙。乌鸦和麻雀结盟,共同抢我们的粮食吃,抢高粱、谷子,我们都忍着,没想过要捉一只麻雀来吃掉,以示报复。在这里,人对一群天空中的尤物,有巨大的宽容。或者,人和鸟都各忙各的事去,顾不上彼此关注。 有人捉住了一只鹰。他们不是要吃掉它,鹰在马颊河两岸广受尊重,没有谁歹毒到要吃一只鹰。他们想驯养它,想让它成为同谋,一同去捉野兔。鹰在天空飞的时候,会让人羡慕,那纯粹是一种嫉妒。人的两条腿两只胳膊往往太笨。他们望鸟而兴叹,便讨巧地想到去借鹰之力。可这些鸟不在被吃之列。它们普遍被认为是不能吃的。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这是这里的宗教,不必刻意,它就在我们心里。马颊河的天空是蓝的,树林是绿的,鸟群出没飞翔,起起落落,却没有听说以捕鸟为业的人,没有听说花样翻新的捕鸟技艺。 那时候,马颊河的天空,鹰、雁、天鹅、燕子、麻雀、黄雀、喜鹊、乌鸦和野鸽子,还有野鸡,它们都自由自在。它们无拘无束地鸣叫,散布在天空里,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我一直疑惑,在我为吃发愁、为吃不上发愁的日子里,我竟干净到连动一动鸟的邪念都没有吗?没想到过鸟是能吃的吗?搜索积久的记忆,关于这件事,那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一点也没有。关键是,谁都没想过这件事。不单是我,我父亲,我哥哥,我的乡亲们,他们也都没想过。这一片我忆念的天空中,到处是自由的翅膀。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