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教师)
《台北人》,不是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忧伤,是一代人落寞的喟叹和大势已去的颓唐。白先勇以一支鲜活灵动之笔,将从大陆逃至台湾的各阶层的世态百相,鲜灵灵地复活给你看。十四个短篇小说串联一体,让你在任何时间任何心情下翻开都被吸引住,长久浸淫其中。
此书已阅数遍。每次被震撼的,是白先勇写人状物一等一的功力:流畅有力,富于生活气息,几笔素描便将一个人物一处场景活现于纸上,除了沾染桂林地方话的气息外,还颇富《红楼梦》之韵,愈读愈觉先生才气纵横、异禀超群。
凭借这份天赋,《台北人》将上至高管元老社交名媛、下至包租婆老仆士兵一网打尽,横溢着才华的文字,读来仿佛可以闻其声,阅其态,察其心,个个栩栩如生。
在这些形态各异的台北人里,白先勇悄悄地,将一个女人从儿时的美至老年的绝代风华镶嵌在各个篇章里:上小学的丽儿在《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里“雪白滚圆”；长至十八九岁,《花桥荣记》的罗家姑娘有“一双灵透灵透的凤眼,看着实在叫人怜疼”；二三十岁的代表当属永远的尹雪艳,总也不老,一个夏天都“浑身银白,净扮得了不得”；朱青经过历练,三十多岁没有施脂粉反而“异样的年轻朗爽”；四十多岁且看《游园惊梦》的窦夫人,“丰白的面庞愈加雍容矜贵”；年纪再大些升至摩登外婆,华夫人依旧有“一把青葱似的雪白手指”。
多么艳丽的语言,多么天才的表达,将台北的女人刻画得仙气飘飘,脱尘忘俗。
那么男人们呢?不是“十分清俊”,便是“出挑得英气勃勃”,或者“品貌堂堂……分外英挺”,即使老了,也要“走动起来,临风飘然”。用不同的语言描写不同的人,是白先勇的特长。
其实作者自己也是清秀灵逸的模样。扉图上的白先勇二十左右的年纪,长着一头浓密黑发,眉毛细长,凤眼如画,像极了昆曲《牡丹亭》中的俏书生柳梦梅。这也许和作者酷爱昆曲有关。
白先勇是喜瘦憎肥之人,肥胖臃肿的,在他笔下变得粗劣不堪。如《花桥荣记》里的洗衣婆阿春,一出场便是肥胖得俗不可耐的模样:“那个女人,人还没见,一双奶子先便擂到你脸上来了,也不过二十零点,一张屁股老早发得圆鼓隆咚。”我十分赞同作者的审美观。环肥燕瘦,纵使唐朝爱胖,也是结实圆润线条紧致,“一粒圆玉润”,曲线流畅又兼水润光滑。
这就是白先勇笔下的台北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富贵贱,都活生生,有血有肉,看得见听得到觉得出,而介绍他们的白先勇隐而不见,读者仿佛与台北人有了直接的联系沟通。
这就是一个作家最大的成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