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惠
昨天跟几个外地朋友说要出九了,赶明儿出去野外剜菜,包九样菜饺子吃。他们大张了双眼,连问什么是“出九”?还有这样一个节?他们的反应,反倒让我惊讶了半天。原来我们胶东人很重视的“出九”,竟然这么多人不知道。
所谓“出九”指的是冬至当天开始数九,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提冬数九”。数上9天是一九,再数9天是二九……数到“九九”就算“九”尽了,那就算是出九,“九尽杨花开”,天就暖了。“九九加一九,犁牛遍地走”,说的也是出九后最多9天,春耕就开始了。2014年的出九是2014年3月13日,农历甲午年二月十三。
胶东习俗,九九尽吃九样菜饺子,寓意数九寒天终于过去,从此后人们彻底与冬天告别,拥抱春暖花开的春。只是吃饺子的日子,虽都属胶东地区,时间也略有差异。有些地方是九九第九天,也就是九九尽这天吃,很有些除夕的辞旧迎新味道；有些地方是九九尽的第二天吃,寓意完全离开数九寒天,以示新生；又有些人在九九尽的第三天吃饺子,这些人多是因为忘记或者错过了前两天,算是补上这迎春仪式。所以,我们这边也有“出九”出三天的说法。
小时候对出九还是蛮期待的,那时候生活艰苦,过年的热闹和饭菜的丰盛,基本没到初五六就随着走亲戚的结束而结束,中间加上一个元宵节,总觉得这年还没过够,怎么就没了呢?饺子的味道还在回味着,却只能每天继续就着咸菜吃地瓜饼子了。出九虽然算不得什么节日,总会吃顿饺子。因此,还没等父母吩咐声落,孩子们早拎起小筐,撒着欢儿奔向田野,去野地里挑挖新钻出的野菜嫩芽。
春天的原野,积雪刚一消融,就显露出勃勃生机。麦田里,田埂上,果园里,尤其是秋冬季里翻耕过闲置的田地中,到处都是绿绿嫩嫩的、刚刚钻出来的新生命嫩芽。果园里荠菜多,苦菜、婆婆丁也不少；麦田里主要就是面条菜等几样；最喜欢秋冬季翻耕过的松软土地,里面冒出的曲曲芽、张芽子、苦苦菜,带着小小的紫色的牙尖,需要仔细的寻找才能发现,然后在离着不远不近的地方,深深的一小铲挖下去,哇,好长好白好嫩的须芽就露出来了。吃新鲜要吃春头,讲究的就在这里。这个时候的苦苦菜系列,是农家桌上待客必备的,用清水洗净根上的泥土,放在清水里养一晚上,第二天再看,野菜生机勃勃的在水盆里密密实实向上排排站,就像喊了立正的小兵。挑一小碗农家自己做的面酱,拿了这新鲜的嫩芽,蘸一点酱,放到口里一嚼,满口的清香,带一点淡淡的苦味,回味无穷,滋味无穷。
包饺子讲究口感,一般选取的是荠菜、面条菜、麦蒿这一类,能凑几样算几样,不够的,母亲自会用萝卜、白菜、胡萝卜、香菜……诸如此类的去一样一样计算着拼凑,实在不够呢,就加一小撮韭菜,取其谐音“九”,然后加上猪肉和虾仁,细细地剁好。记得当年在乡间,出九时,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传出悦耳的菜刀与菜板交响曲,仿佛是春天咚咚踏着大地的脚步,那么豪迈,那么喜悦。
如今,远离了老家,也远离了一抬脚就可以撒欢的原野,剜菜也成了蓄谋已久的踏青,变了味道。只是这出九的节气,依然如同来自故乡的呼唤,仿佛长在骨子里的芽孢,春风一起就开始鼓胀。
饭店里的饺子再高档,也吃不出亲手剜菜、亲手调制饺子馅的快乐,更吃不出九样菜迎接春天的喜悦。我们吃的不是饺子,是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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