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
我见过的古迹不多,去过烟台宫家岛的张桐人故居。作为书法家、慈善家的桐人先生,只留有一处匾额为“邀月”二字的墨迹,其余尽遭破坏。桐人先生为宫家岛小学捐款助教,所立石碑惨遭破坏,残缺的碑石早已做了民宅基石。还是在桐人先生的后人张寿基先生的指点下,我花费了半下午才找到汉白玉做的石碑的残块。虽然村民每天都从这里经过,却熟视无睹。 我看见了刻在碑上张桐人先生的名字,打量着,思索着,如果没有张寿基先生的留心,村民根本早已忘却,一切的功德都被埋进了岁月的沙土里。作为后人谁会感恩戴德去纪念一个曾慷慨解囊的慈善家,恐怕校史上也没记载吧!我们的孩子知道吗?我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给予,叩问我们的良心还能安宁吗?看看碑上的字迹,没有因为风霜侵袭而灰暗,相反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晶莹的光泽,依然洁白如玉。 再就是笔者到莱山区远陵夼采风,听说那里有白姑塔的遗迹。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冷雨扑面,寒气逼人。我踩着土路一个人上山,正不知道去向,碰巧遇到一位初姓老人,就住在山坡下的平房里。老人问我:“你是来给老家树碑的吗?”听说我的来历,老人拿着手锯,锁上了门,就带着我往山上走,一路是荆棘和杂草,老人的背虽然有些驼,但走起路来步伐矫健。 我一路跟随着老人的足迹,看样子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雨时缓时急冷冰冰地落在头发上、脸上。我给老人打着伞,老人说不用。老人拿着手锯,在前面给我开路,遇到挡路的枯枝藤蔓都用手锯割断,真有些披荆斩棘的气势。到达目的地,白姑塔的遗迹已显现在我的眼前,几方土堆,一堆乱石。老人逐一给我介绍,哪块石条是进大殿的台阶;哪处是正殿;哪一处坑是关老爷塑像的底座;哪是过去后院种菜的地方。走到一棵扁柏树下,老人告诉我,这棵碗口粗的扁柏有三百多年了(经笔者验证不是如此)。 多次和老人交谈,老人听力不好,但谈起白姑塔来,还是兴致勃勃地说,村里到牟平赶集,出了牟平城西就能看见此塔。过去年轻后生赶集迷了路,随行的老人就会提醒,顺着远处的白点(白姑塔),就能走回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白姑塔的名气了。 老人送我下山,我说:“咱村都建新小区了,您怎么不去住呀?”老人说:“跟这习惯了,刚才老伴还给我蒸的干粮呢,你进来看看这里什么都不缺!”进了院子,有好几个拼凑起来的玻璃房,种着一畦一畦绿油油的韭菜。一进老人的家门,就看出好久没人拾掇了。家里用品简陋,炕上连一个像样的铺盖都没有,虽然冬天刚刚过去,我不知道古稀之年的老人是怎么熬过这一冬的!老人指着马路对面那片地,无不骄傲地说:“这是我开出来的地,今年又可以种花生和地瓜了。”走到一个水坑边,老人说:“这是我养的鱼,都有一尺长了,这个水坑怎么旱,水源也不会枯竭……” 当我想告别老人,老人把他老伴的手机号码给了我,说有事还找他。老人送我走远了,我向后回望,还能看见白姑塔遗迹的那棵扁柏,葱葱郁郁地挺拔着,想着老人说:“等过上半个月,这里梨花白,桃花红,可好看了……”如果那塔还在,这里就不会是这样寂静,有许多脚印会踏平此处。不知道生活在城市边缘的老人,守着无塔之塔能守多久?他所记忆的有几个人能了解,老人唯一的心愿是能够把塔修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塔没了,扁柏又将何去何从?守着无塔之塔,老人是否更加孤独?我不忍继续猜想…… 我们的大脑储存的东西越来越少,可以忘记的越来越多,我们的家园需要更多的烙印。本土的历史文化,要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有印迹的,让我们懂得接受的同时能学会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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