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俊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轻便实用的塑料箱子很难见到,皮箱对生活在农村的我来说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人们大多用自己制作的木箱盛放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我有一个伴随25年的木箱,那是父亲亲手做的,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 1989年,我考入滨州医学院,母亲为我准备了简单的行李,一天到晚与泥土打交道的父亲说,我给你做个木箱吧!我听了非常高兴,到木匠二叔家借锯和刨子等工具,听说父亲要为我上大学做木箱,平时从不把木匠工具外借的二叔很痛快地答应了。父亲并非专业木匠,制作木箱对他来说是个考验:他先在纸上画草图,反复涂改才满意;又到平房里拿着尺子量,找出几根合适的木头;接下来是下料,刨光木板,钉成木箱。父亲不让别人帮忙,戴着花镜,右耳上别着铅笔,累得满头大汗,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转身留下了眼泪。经过父亲整整一天的忙碌,长60厘米、宽40厘米、高40厘米的木箱终于做好了:木箱很结实很漂亮,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清香,箱盖的四分之三可以取下来,还安装了锁扣配上了小锁。父亲擦着满脸的汗水,瞅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我满心欢喜,对父亲的这件礼物简直是爱不释手。 我带着木箱踏入大学校门,舍友们对精致的木箱赞不绝口。平时我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郑重地锁上,感觉它像保险柜一样让人放心。木箱放在床底下正合适,有时候舍友把它当凳子坐,有时候在上面摆副棋盘杀上一局。木箱陪伴了我四年难忘的大学生活,毕业时宿舍管理员姜叔向我讨要它用做工具箱,我婉言拒绝了,千里迢迢地把它带回了老家。母亲说,你爹就怕你把这个木头疙瘩扔了。父亲又看到了自己亲手做的宝贝木箱,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用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木箱,眼里噙着泪说:“回来啦,老伙计!”那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木箱在父亲心中的重量。后来,我来到烟台上班,然后结婚成家生子;从住单身宿舍搬到小房子,又搬到如今住的三室二厅,虽然已经不用木箱盛放东西了,每次搬家我都视如珍宝不曾丢弃,它静静地呆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好像一个被人忽视的受了委屈的孩子。 8年前的那个夏天,劳累了一生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把勤劳、节俭的家风留给了子孙。每当看到这个木箱,父亲满头大汗做木箱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的眼前。今年3月30日中午,我把木箱从地下室拿出来,发现因时间太久箱底有点腐烂,于是就仔细地刷洗干净,放在楼下晾着,准备晾干后刷上清漆。害怕有人把木箱当成丢弃物拿走,我在木箱盖上贴了张纸:此物有主。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半个小时后,我到楼下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木箱竟然不翼而飞了!我问遍了邻居却毫无结果,又打印了许多寻物启事张贴在周围单元楼门口,如今父亲25年前为我做的木箱仍然杳无消息。 木箱不见以后,我寝食难安深感愧对父亲。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一个笨重而简陋的破旧木箱,也许早就当垃圾丢弃了;对我来说,它承载了一个勤劳、平凡的农民父亲对儿子无比深沉的爱,见证了我从懵懂少年成长为一技在身独挡一面的口腔医生,它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记忆符号。我的木箱啊,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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