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禄
经济的发展,推动了时代的进步,提高了国人的生活质量。但同时,凡事都存在相反的两个方面,有得必有失,因着生活方式的改变,一些诸如换豆腐、卖香油、磨刀剪等传统的街头叫卖技艺,也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从而只能成为一种记忆来怀念。
记忆中对于这些技艺印象最深的来源,当属老一代歌唱家郭颂老师精彩演绎的歌曲《新货郎》,以及传统相声《卖布头》。不同的艺术形式,教会我们认知,这就是传统的街头叫卖,是当时的一种生活方式,同时也是一种内涵丰富的文化遗产。三十年前的胶东,这些叫卖的技艺遍布城乡的街头巷尾,或者农贸交易的热闹集市。
换豆腐
一根木棍、一个木梆子,无固定韵律敲打出声音来,就是换豆腐的标志。在农村,豆腐早先是用来交换的,因为农村不缺大豆、苞米等用来交易豆腐的东西,后来农民手里有了闲钱,才可以直接来买,但不管是换是买,统称“换豆腐”。换豆腐的师傅推着独轮车、二轮车或自行车,载着用木板拼制的多层豆腐架子,湿湿的白豆腐上盖一块湿湿的奶色棉布,防落灰尘,同时也为保湿。师傅手里是拿着家什的,一手执一捺长的木棍,一手擎着木梆子的把儿,边走边“梆梆梆”有节律地敲梆子,这就是信号。如同《鸡毛信》里山上的消息树倒下预报鬼子到来一样,听到梆子声大家都知道是换豆腐的进村了。
这木梆子的主体基本上都是梧桐树干,既重量轻巧,又发音高亢而且悠远。敲打梆子没有固定节律,可以是次数递进式儿的“梆,梆梆,梆梆梆”,也可以是一二一口令式的“梆,梆梆,梆,梆梆”,还可以是鼓点儿一样的“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完全因着师傅的兴致而来。于是乎,葫芦瓢、水舀子、铝菜盆、纸笸箩、柳条篓,各色家什盛着大豆、苞米,以及装豆腐的碗、盘从各户出来,过秤、换算、切豆腐。
要说这些师傅可真有数,每次切下的斤两都相差无几,大多时候是正好。“马尾提豆腐”是句歇后语,后半句是“提不起来”,所以不能像猪肉那样用马蔺草捆扎,因为豆腐含水多,也不能像桃酥那样用纸来包,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到碗、盘里,后期塑料袋的发明才更方便了换豆腐的主顾,只需塑料袋装着大豆、苞米来,另一塑料袋装走豆腐。另有说法,“豆腐”与“都发”谐音,取吉祥发财的意思,所以有时也可以变换方式,高声叫卖。多年前,在蓬莱东关街和营房街(批发街)一带,就经常有一位大姐,一年四季骑着人力三轮车,边悠闲地蹬踏,边扯嗓高唱,“都——发——”,尖细的噪音极富穿透力和感染力,回头率特别高,生意也特别好。据说她曾经是一位大学生,大家都叫她“豆腐西施”。
卖香油
一枚木槌,一把铜锣,“当、当、当”,悠长的声音,传递着卖油客到来的讯息。这香油,是用炒制的芝麻磨成细酱,后经热水冲兑才加工出来的,多用来做凉拌菜的调味料,也可处理口干、手裂,或者兑着狗毛灰治疗狗咬伤痕防范疯狗病。香油从那么小颗粒的芝麻、经繁琐的工序加工而来,是特别金贵的东西,价格往往较高。
一直羡慕卖香油的师傅,因为他们往往不会像换豆腐的那样,带满满一架子豆腐,只需少量的几斤或者十几斤,就能卖它一整天。上学时课本里有文章叫《卖油翁》,说的是熟能生巧的故事,一直想亲眼瞅瞅,看卖香油的师傅是不是都有这本事,可每次听到“当、当、当”跑出来,他基本上都走远了,我是忽略了,不敲槌儿的时候是他正在卖货,发声的时候实则是他有空闲,在抓紧招徕,听得锣响时他没有生意,因而看不到卖油的场景。
磨刀剪
26年前的1988年,刘欢的一曲《磨刀老头》,再次把这一行当搬上了艺术舞台,“磨剪子嘞戗菜刀”,那拉长的曲调,悠远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我们身边的叫卖声,跟他歌里唱的,基本一致。磨剪子、戗菜刀是门手艺活,所带装备基本都是一条经过设计了的长凳,两端和凳腿儿都派上用场:凳子一端固定两块磨刀石,一块粗、一块细,凳腿儿上还绑上水铁罐；另一端绑着坐垫,并挂上篮筐或木箱,用来装钢铲(戗刀)、小锤、刷子、棉布等物件。菜刀相对好磨,因为只有一道刃,用钢铲铲一遍(也就是戗)后,上粗细磨刀石上各蹭几十个来回,最后除去刀面的锈迹,就基本搞定,磨刀师傅通常会用手指在刃旁触感一下是否磨得到位。也有新手不懂得要领,愣是把个好钢口的菜刀给磨钝了的。磨剪刀相对较难,两道刃不说,关键磨完了得两叉合适,不紧不松还对齿,布条放在两刃间,轻轻合拢即剪断才算成。当然,在磨菜刀磨剪子的时候,往往为了降温,师傅们还要一边打磨,一边淋水。
除了以上三种叫卖,我们曾经见过的,还有拨浪鼓响表示卖小百货的到了,铃铛响说明弹棉花的就在眼前,卖糖葫芦、炊饼、冰棍儿、凉粉儿、瓜果蔬菜,锔锅锔缸锔盆儿,收头发、酒瓶子、旧家电,修理煤气灶等都需要高声喊出来,为了省力,同时也为了追求招徕的效果,好多生意人将自己的叫卖声儿录了音,通过扩音器来反复播放,招徕、活计两不误。尤其羡慕迸苞米花儿的,他根本不用高声叫卖,也不能使用其他替代器具来吸引人,只需在村头支起锅灶,“嘣嘣”放炮,肯定好多人前来围观,馋嘴的准保一溜儿小跑回家端来了苞米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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