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信
长度不等于宽度,更不等于高度,一条绳子再长,可它站不起来,不能当一棵树使用。量里有质,量和质不能画等号；大里有强,大和强是两个概念。
文化的长宽高,是指文化的三个维度:长度、宽度和高度。
文化的长度属于时间概念,即我们通常说的文化传统或历史；文化的宽度是一种文化的影响区域(面积)和人口数量；文化的高度是某个历史时段或某个时代,一种文化在世界面前所处的地位或位置,也就是该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即拥有该文化的国家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及其权重、核心军事能力、科学技术水平、文化产品的国际市场占有率和覆盖面等等。在人类没有征服大海,被海水隔开的各个国家和民族关着院门过自家小日子的农耕文明阶段,这个问题不存在,可是时光无法倒流,那样的时代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现在谈论文化先进与否,文化对国家发展、对人类文明进步的影响和推进作用,“当下”是一个必备的前提。
上下五千年,如此的文化长度足以令我们自豪。中国文化的宽度,在殖民时代被列强割走了不少国土,版图由“海棠叶”瘦身为一只“雄鸡”(很多人以此为骄傲),其余部分已经稳定了若干年,国土面积仍排名世界老三,还有周边几个带有明显汉文化影子的国家——那毕竟不属于中国,这样的事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然而我们中国文化的高度,在当今世界能排老几?是不是像一些人想象得那样乐观?我是忧虑派。4月8日,新华社转自央视网的一则新闻可为我的不乐观提供支持:(中国)虽然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仍有很多核心技术受制于人,马航370事件再次凸显这个尴尬事实。
“很多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因为很多核心技术没有自主知识产权——国家文化创造力水平的终端显示,国家发展的根本性推动力。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国历史,之所以有一段悲情的“细尾巴”,原因也是没有自己的科学技术,自然谈不上有什么自主知识产权,这种严重后果,根源是延续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文化。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史,本质上是一部面向西方先进文化的学习史。纵向比,发展迅速,横向比就惨了,同样三十多年,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前进了多少!人家的文化里有自主知识产权,有不断更新换代的技术和产品。中国是一个大国没有异议,是一个“文化大国”更没有异议,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是当今世界上的一个强国,可以高枕无忧、安享太平盛世了。把“文化大国”当成盲目自大的资本,把崛起的高楼当成国强和盛世的证据,搞不明白一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以为自己生活在大汉或大唐?
文化在某个时代具有的宽度和高度,都只是“曾在”,而非“现在”。人家在飞速前进,我们仍在“祖上也曾阔过”的虚荣里陶醉不醒,把祖上的阔当成自己的阔,把祖上的光荣当成自己的光荣,轮到说祖上留下的耻辱时,记忆力下降了。手心里刚有了几枚铜钱儿,就把自己当富豪,这样的文化性格里要是能长出自主知识产权来,那就奇怪了。
曼哈顿除了遭“9·11”恐怖袭击的双子楼(据说刚建起了一座),楼房的密度与高度和我们的某些城市相比,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文化的长度不是文化的高度,大楼的高度更不是文化的高度。钢筋混凝土丛林密不透风,南楼吃掉北楼的阳光,是先进文化理念还是落后文化理念,是人性化还是非人性化,是为了给国家节约土地还是为了利益链上的每只手都能攥住更多银子?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十几亿人一平均,怕是离亚军挺远的。最要命的是,由于技术内部少一样叫自主知识产权的东西——信息时代的文化核心,GDP里的“质”不知打了多少折扣。把卖土地、盖高楼换来的经济能力和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所产生的经济能力等同起来或相提并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一种文化的先进性取决于它内部的活力和这种活力的稳定性与自身增长性。文化的强弱不能说和长度绝对没有关系,也不能说和长度存在绝对关系。长度不等于宽度,更不等于高度,一条绳子再长,可它站不起来,不能当一棵树使用。量里有质,量和质不能画等号；大里有强,大和强是两个概念。一个气球吹得再大,也别指望它打败一枚绣花针。泰森个儿小,没耽误人家拳坛称王。法兰西英雄是矮子,可他能“消灭和大个子之间的高度差”。牛马的个头儿都比狼大,谁吃谁?大象大,和枪管里钻出来的一粒子弹摔跤,枪倒下还是大象倒下?
(本文作者为军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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