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群
1949年初,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相继结束。在此前后,中共中央邀请大批民主人士联袂北上,准备召开政治协商会议。作为第三批民主党派、新闻界、出版界、文艺界的知名人士,陈叔通、叶圣陶、马寅初、柳亚子、曹禺等27人从上海等地取道香港,乘坐华中号海轮秘密北行,奔赴山东解放区。著名作家、藏书家、社会活动家郑振铎亦在此列。
第一次来山东前夕,致信老友王统照
1948年底,国民党政府宣布迁逃台湾。这时,白色恐怖更加严重,留居上海的爱国人士随时有被裹挟、杀害的危险,中共地下组织特地安排人将郑振铎护送至香港。在港逗留期间,郑振铎给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写了一封信,请他们转告其老友剑三,要剑三持信去解放区参加革命。剑三即山东著名作家王统照,是郑振铎几十年的挚友。1920年,他们在北京相识并成为好友。
1949年2月28日,郑振铎一行从香港登船启程,在海上航行5天5夜,于3月5日下午停靠烟台港。之后,他们乘车西行到达青州。华东军区政治部主任舒同、山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等来车站迎接,郑振铎与首长们握手时,忽然看见了当年曾参加创造社和左联、后来投笔从戎的朋友彭康。
彭康此时是中共中央山东分局宣传部部长,彭康告诉郑振铎,他在香港写给剑三的信已经妥善转去。这让郑振铎感到十分欣慰。当时,华东局派地下工作者持郑振铎的亲笔信,送交住在青岛的王统照,迎引其秘密进入山东解放区。当行至市郊沧口一带时,因青岛已临近解放,反动军警戒严,王统照无法通过哨卡,只好折回。
走马看花过济南
3月13日晚,一行人从青州乘火车继续向西。郑振铎和女儿小箴与叶圣陶夫妇同在一间卧铺车厢,第二天凌晨到达济南。济南市市委书记刘顺元、副市长姚仲明等到站迎接。其后,郑振铎等人被接至位于商埠区的石泰岩饭店。
次日略进早餐之后,他们先游览了大明湖。由于当时寒风刺骨,郑振铎一行在大明湖“稍稍徘徊,即赴图书馆参观”,又到了趵突泉、广智院、华东大学。午餐后,济南市党政有关人员和郑振铎一行进行座谈,众人询问攻克济南的经过及接收济南后的处理方法,相关党政人员作答甚详。
下午4时,郑振铎一行登上了开往北平的火车,经数小站至桑梓店。自此到沧州400余里,路未修复,须改坐汽车。3月15日晨,抵德州。郑振铎与宋云彬、赵超构等赴市,购烧鸡、酱肉归。在济南车站所购白酒一瓶,未及饮,乃邀叶圣陶等同饮。酒酣耳热,相与聚谈,其间说到平津当局拟令大学教师俱受政治训练的问题,郑振铎、叶圣陶都以为殊可不必。饭罢共谈日来之感想,皆希望中共做得美好,为新中国立不拔之基。此后,郑振铎一行便经河北去了北京。
第二次来山东,观看文物会挚友
新中国成立后,郑振铎先后出任文化部文物局局长、考古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化部副部长等职。1956年5月13日,他到山东调查工作,时任山东省文化局局长的王统照在济南车站迎接。王统照的身体很虚弱,哮喘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加剧,只是见到老朋友,他兴奋得不得了,一边咳嗽,一边说笑,到夜间9时30分才离去。
第二天上午8时30分,王统照来到济南饭店,陪郑振铎前往山东省博物馆。山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主任张静斋、副主任王献唐在此迎候。郑振铎在上海出发前,曾发给王献唐一信,告知要来的消息。馆内藏品甚多,众人看了两个多钟头。郑振铎认为:“自然之部不坏,历史和建设二部则大有问题。”然后,又看库房,发现好物、好书不少。其中有海源阁的明抄《经典释文》及衍圣公府的明代衣服,郑振铎的评价是“均佳”。他还看到,库房里的汉瓦也有不少,以鲁灵光殿所掘得的为最佳；画像石数量也不少。
下午,王统照陪郑振铎游千佛山。到了山脚下,王统照因体虚咳喘不能上山,说道:“我实在走不上去,就在这茶馆里坐着等候你们吧。”郑振铎一阵心酸,但又想不出办法去根治他那致命的哮喘病,便安慰说:“到南方去治疗,也许会好的。”王统照却回答:“是要去的,只是放不开工作。”郑振铎没有想到,这位长他一岁的兄长竟会在第二年就因病去世。
郑振铎在日记中这样记述千佛山:“山道甚平阔,时闻异香,当是白色的槐花和紫色的紫穗槐所散发也。山半,有兴国寺,有造像,但皆以大红大绿的彩色涂抹之。有茶社及书画展览。登东山,望黄石崖及开元寺,依稀可见其造像……在高处望‘齐烟九点’及黄河、大明湖,均历历可数。”下山后又驱车同赴大明湖。这是他第二次游湖,有船大湖小之感。他登历下亭、汇泉寺、铁公祠和真武祠(北极庙),觉得“惟真武祠为最佳,古碑亦多。闻龟、蛇二像,尚系元塑”。
次日,郑振铎转赴曲阜,抵达衍圣公府。孔府里“陈列着各时代衣冠及喜神像和古器物,真伪杂糅”。郑振铎又去了孔林,“周围二千七百多亩,较曲阜城尤大。孔氏子孙多丛葬于此。汉墓颇多。孔子墓及鲤、伋二墓则规模并不大也。墓前有蓍草及灵芝。鸟声喧闹,似在深山。惜未能久留也。”接着,去了先圣祠,即鲁灵光殿遗址所在。他在山东省博物馆的库房里曾见到从这里掘得的汉瓦,这次实地参观,他在地上捡拾到不少好瓦片,不禁平添几分惊喜。上午11时,他来到孔庙,整整在那里徘徊两小时,对大成殿和启圣祠、崇圣祠的盘龙石柱赞叹不已,说是“甚秀丽”。曲阜之游,郑振铎整整走了7小时,“脚不停步,稍见疲劳,然大有收获。”可以看出,59岁的郑振铎身体颇为康健。谁能料到,他会在两年后率中国文化代表团出访时,因飞机失事而罹难。
当夜,郑振铎由曲阜返回济南。第二天清晨5时,起身准备发言提纲。下午,他对山东省文化干部作《农业的社会主义高潮与文物保护工作》的报告。之后,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五省市视察,回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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