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清
我读小学三年级,家家户户养兔子。我家所在的通伸铁路宿舍一排平房八户人家,就有七家养着兔子。周边的通伸村、白石村、西盛街、华丰街等处养兔子的人家也比比皆是。每天去西炮台山、娄子山、塔顶、黄金顶等山野剜兔子草的孩子们一拨又一拨、成群结队,在连绵不断的青山峻岭中此起彼伏,时称“剜兔草游击队”或“剜兔草小分队”。
邻居小伙伴也是同班同学铁军送我一对十分可爱的小白兔,这下我算是有营生干了。先是“大兴土木”垒兔舍。用自制的独轮小推车到处拾捡碎砖破瓦,整来一大堆黄土浇水泡开并和好备用,奠基礼、开工仪式就免了,我手持瓦刀泥板敲砖刮泥叮叮当当干得跟泥瓦匠老把式似的。自我设计并施工的兔子窝是上下两层,隔层中间部位是数根钢筋搭建架空,以便让小兔屙粪撒尿漏下顺溜并利于清理排污。为兔舍的上下俩门的封堵和开关自如稍费了点心思,力求实用和结实,还要时刻警惕并防范黄鼠狼的侵袭和伤害,给温驯柔弱的小白兔一个安全舒适的窝。
小白兔“居有屋”,接下来就得“食有草”了。饲养小白兔,第一要务就是剜兔子草,切莫让小白兔断了顿嗷嗷待哺,我既成为“剜兔子草小分队”的一员。兔子是食草动物,“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野兔子的自我保护、或也存有“窝边草,早晚是自己的”一种坦然心境。而家养兔子,主人一定是要把剜来的兔子草放在其窝边、甚至要放进窝里头给它吃的,没见它“不吃窝边草”,它吃的可带劲可欢畅着呢!所剜的兔子草、野菜计有:苦苦菜、蒲公英、车前草(也叫猪耳朵)、扁蓄、野芹菜、老母鸡肉、七七芽等。除了野菜,大凡人类饮食蔬菜类中除姜、蒜、葱和辣椒、韭菜外的大多菜蔬种类兔子也皆食之,尤以胡萝卜、白菜、萝卜及萝卜缨子和芹菜等为偏好首选。可那时候居民们每日口中所吃所食蔬菜都要凭票计划供应,又有谁舍得将仅有的佐餐下饭的些许菜蔬“口中夺粮”般地给兔子当口粮呢?
喂养伺弄一段兔子后你会很自然地摸透它的口感好恶,野菜中苦苦菜是它的最爱,菜蔬中胡萝卜是它的首选。这真是一苦一甜甘苦共当,野菜蔬菜相得益彰。七七芽须是小嫩芽时采撷给小白兔吃,壮苗老株的七七芽已生出刺来,小白兔望而却步躲之不及。七七芽对“剜兔草小分队”的另一大贡献是:倘若谁的手或身上不小心被镰刀割破或碰破出血,抓一棵七七芽在掌心里揉搓碎了,挤出的汤汁滴洒在伤口处可立马止血、可谓奇效。曾几番将“老母鸡肉”暗藏在其他的野菜中一起散撒给兔子吃,小白兔寻寻觅觅闻闻嗅嗅,总能最先把“老母鸡肉”衔在口中,“老母鸡肉”与苦苦菜堪为“兔草系列”并列第一。“老母鸡肉”属桔梗科因之也叫甜桔梗,还有叫它歪脖菜的,因其在地面之上的梗条总往歪斜里长的缘故吧,山野中剜兔草谁若发现了一棵“老母鸡肉”都无不喜上眉梢,会用镰刀在株棵外沿吭哧吭哧地紧着深挖,以求把整株的“老母鸡肉”起挖出来。剜兔草的小伙伴们回家的路上总是比看谁挖的“老母鸡肉”多,树荫下休息时,各自拿出一根“老母鸡肉”剥搓去外皮,咬上一口,甜润筋道有嚼头,生津、解渴、充饥,胸腔肺腑周身上下顿时生发出正能量,比“王老吉”提神多了。后来才知道,“老母鸡肉”是中药材南沙参的别名,怪不得“剜兔草游击队”们每当嚼上几块“老母鸡肉”后会脚底生风一溜烟地奔回家不觉疲惫。
剜采回新鲜翠绿的兔草,小伙伴们更喜欢把小白兔从窝里放出来喂食,权作放风、遛兔,大有人兔双向互动感情交流的意味。当你手捧着一把把野菜蹲下身子喂它们时,活泼可爱的小白兔也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并不急着觅食,先是围拢着你,撒娇般地嗅嗅舔舔、偎偎蹭蹭,红红的眼睛内流露的是温顺、真诚和爱意,主人则会把最好的野菜给它吃,鲜嫩无比、最大的一株“老母鸡肉”也给它留着要犒赏它呢!人和动物之间瞬间达成一种融融的默契,在这美好的自然界,共享着世间的欢乐和幸福,生命之鲜活和灵动,在自然界的怀抱中表现得那么的淋漓尽致,此情此景令人弥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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