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饭吃街边地沟油,还是洋快餐过期肉
不是选“放心”,是不选“最不放心”
2014年07月2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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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深度记者 刘德峰 韩适南 实习生 张艺馨
“还能放心地吃什么?实在没得选”
7月23日,张涛在济南一家肯德基餐厅里点了一份汉堡套餐,就餐前,他特意拍了照片并分享在朋友圈里。几位同事在照片下留言:“给我也来一份。”
随着麦当劳、肯德基等多家洋快餐的肉类供应商上海福喜公司“过期肉”事件的发酵,这时候再去吃肯德基,似乎被看做是一种勇气。张涛的这张照片,自然引来同事的种种调侃。
像张涛一样,上海福喜“过期肉”事件并未在饮食方面对韩鹏造成太大的影响。
因为他依然要面对这样的窘境:无论是在早上、中午还是晚上,每到饭点儿想到“吃什么”的问题时,会陷入一阵恐慌,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吃点什么好”。
其实,身为济南普通工薪阶层中的一员,虽然无法天天出入高档餐厅,但在韩鹏支付能力范围内的大小餐馆也并不在少数,“吃得起豆浆油条,也付得起可乐汉堡。”
吃不吃得起与想不想去吃是两码事。近年来,韩鹏发现,在面对“吃什么”这个问题时,自己越来越难以做出选择。问题的难度,不在于正确的选项越来越多,而在于以前认为正确的选项逐个被推翻。
锈迹斑斑的铁皮桶、醒目的食物残渣、污水横流的院落,来自不同省市却又极度类似的图片或视频,曾接二连三出现在韩鹏的视野中,这是相关部门在查处地沟油炼制点时拍下的场景。而据相关报道,部分地沟油在正规食用油生产企业中转后,流入油脂批发市场,按不同比例掺进正品食用油,最后走上餐桌。
地沟油之后,韩鹏又认识了一种叫做“一滴香”的化学添加剂。这种添加剂不仅能做出鸡肉、牛肉、羊肉等不同口味,而且只需在清水煮沸时滴上一滴,整锅清水就能变成不同口味的“高汤”。在多地餐馆中,“一滴香”被广泛用于煲汤、火锅、炒菜中。这也令不少国人感慨,“人体就是一个大的化工厂。”
此外,能让韩鹏记住的,还有“苏丹红”、“瘦肉精”、“速成鸡”等种种曾轰动全国的事件。
“炸油条用的油,很有可能掺入了地沟油。馄饨、包子里的肉馅,很有可能是淋巴肉做的。火锅店里的高汤,极有可能放了违规化学添加物。”韩鹏说,这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已经逐渐被食品安全问题一层一层包围,“还能放心地去吃什么?好像实在没得选了。”
相较于这些,段子手们正试图把人们从沉重话题中解放出来。7月21日,原创视频作者“某S是我”写道:“在肯德基问服务员,今天的肉是过期的吗?服务员:已经封存了,保证新鲜。马上做出失望的样子,酱紫啊,那算了吧,吃习惯了不想换口味。”
伤心、愤怒也好,支持、调侃也罢,尽管洋快餐近年来多次受到质疑,可当过期食品回锅重做、更改保质期标印等画面呈现在消费者眼前,消费者的表情里却多了几分复杂。
消费者复杂情绪的背后,是洋快餐们在中国的迅速发展。
公开报道显示,1990年,中国内地第一家麦当劳在深圳开业,如今,麦当劳在中国门店的数量已经超过了2000家。截至2013年8月底,百胜集团在中国大陆900多个城市和乡镇开出近4500家肯德基餐厅。2012年,中国百胜营业额达到522亿元人民币,是在全球业务发展最快、增长最迅速的市场。
中国市场对两大巨头而言至关重要。近日,麦当劳公布了二季度报表,全球营收为71.817亿美元,同比增长1%。“反映出中国市场可比销售的强烈增长。”麦当劳在二季报中表示。而肯德基经历过前两年系列事件的打击后,业绩反弹。二季度,百胜在中国的销售收入增长了21%,其中肯德基增长25%。
不会是最差的那一个
比各种表情和情绪更为复杂的,是普通消费者们每天饭点儿所要面对的现实。所有复杂的来源,在于“今天吃点什么”这个问题问过之后,自己要做出的选择。
“怎么办?明天早饭是吃街边的地沟油还是麦当劳、肯德基的过期肉?”7月21日,北京市民李伟的感慨,或许能折射出上海福喜“过期肉”事件后,部分消费者的纠结心情。
不过担心归担心,饭还是要吃的。“只能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伤害较轻的了。”韩鹏说。但问题是,街边的地沟油和过期肉,哪个更“轻”?
刘强选择了后者。“不管在济南还是出差、旅游到别的城市,走进这些快餐店前我就已经知道,能在店里吃到什么了。”他说,无论是汉堡套餐,还是米饭套餐,只要是相同的名字,就有着相同的口味。
工作中需要时常出差的他,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都会首先定位离自己住所最近的洋快餐店。而洋快餐在不同城市散发出的品牌、菜单和口味的熟悉味道,也常带给身处异乡的他一丝安全感。
这源于洋快餐的高度标准化的经营模式。除了同样的餐厅装修布局,统一的店员着装、服务姿势及服务用语外,“经过几十年的摸索,他们各自已实现了统一的快餐生产标准,产品的配方、火候的掌握都有着严格的量化标准,保证了质量的稳定和独特纯正的口味。”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教师眭蔚指出。
除了熟悉的菜单和口味,就餐环境则是驱使邵勇选择洋快餐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尽管近年来洋快餐也多次暴露出食品安全方面的问题,但“既然哪里的食物都不安全,那我为什么不选一家相对放心、环境更好的呢?”
“起码我能看到店里的地板、餐桌甚至厕所,都打扫得比较干净,这看上去至少能让人放心一点。”邵勇说,在快餐店里,自己也可以看到店员们从点餐到配餐的过程,“整个流程是还比较规范的,完全不同于其他餐馆那种家庭作坊式的经营方式。”
肯德基、麦当劳等洋快餐品牌上一次被曝光还是在2012年底。那时,作为肯德基和麦当劳的供货商之一,山西粟海集团被爆出其养殖的鸡从孵出到被端上餐桌,仅需要45天的时间,这在当时被称为“速成鸡”事件。这一次人们的目光,被从“激素”、“抗生素”转到了“劣质肉”、“过期肉”上。
即便是这样,仍有人力挺洋快餐品牌。面对像“洋垃圾滚出中国”之类的评论,有人会留下一句“该吃药了,孩子”,也有人默默走进快餐店要一份汉堡套餐,更有人在舆论平台来一场口水仗。
经济学家王福重,在上海福喜“过期肉”事件后多次发言表达支持。“我没看到国内企业的污水横流、苍蝇乱飞、臭气熏天,我看到的是,干净得不像话的车间和生产流程。”7月22日晚,他发表微博称,“我对麦当劳彻底放心了。”
在韩鹏看来,洋快餐还有一个区别于其他中餐馆的特点在于,“点一杯饮料甚至什么都不点,就可以在餐厅里坐一下午,没有人驱赶你,这样的条件,哪家中式餐馆能给你提供?”
实际上,与标准化的生产和舒适的环境同等重要的,还有一顿洋快餐的价格。形式各样的优惠活动,逐渐把中西快餐的价格拉平。
“同样吃一顿饭,其实差不了几块钱。大排档和洋快餐,你会选哪个?”韩鹏说,即使是在“过期肉”事件后,他还是更愿意选洋快餐,不是因为钟爱这个品牌,而是在“实在没得选”的窘况下,经过比较之后做出的决定,“或许这就是在被动环境里的主动选择吧。”韩鹏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目前的食品安全生态中,洋快餐肯定不是最差的那个。
编辑人语
对大部分国人来说,一种让人沮丧的现实是:在吃的方面,对安全、高营养价值的追求,有时候还需要让位于低价的追求。
作为多家国际知名洋快餐连锁店的肉类供应商,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大量采用过期变质肉类原料,再次映射出国人调侃、侥幸、痛恨、纠结与无奈的复杂情绪与心态。
其实洋快餐并非没有问题。
在食品安全频频爆出问题的被诟病中,地沟油、非法添加剂或者臭脚米线、明矾油条的存在,都让国人正在经历一种趋利避害的选择逻辑:既然吃什么都不放心,谁都避免不了问题,还是选一个并非最差的去吃。而洋快餐品牌的知名度、标准化生产服务流程、提供的相对放心的食物,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差。对洋快餐的追逐,就成为消费者在被动环境中无奈的主动选择,在一次次出现的食品安全问题中,洋快餐丝毫没有减弱受欢迎的程度。
但不能否认的是,和原来的本真相比,洋快餐正在给出一张特殊的中国面孔,这让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在国外那么可爱。是洋快餐中国化之后变坏了吗?显然,我们不能一味地只是指责洋快餐。难道不是吗?在中国食品安全监管体系和法治逐渐完善的现在,为什么一次次揭开洋快餐黑幕的,仍然只是媒体?地方政府和部门监管的敷衍塞责、监督者失职后的问责缺失是否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纵容?而消费者对洋快餐的宽容,又是否助长了洋快餐的骄傲?
只能说,每一起食品安全事件背后,都有失守的监管。
道德约束无法代替法律,制度和管理部门,应该给予包括洋快餐在内的餐饮企业更为严苛的食品安全把关空间,以及更为积极的自我净化要求和能力,用商业规则和市场行为制止越轨的发生。否则,人人都会沦为洋快餐的囚徒。
一位网友说,上海福喜变质肉的新闻太吓人了,连续吃了2盒麦乐鸡才平复了心情。但愿不要让消费者在当下的食品安全危情下,以这种心态面对一次次出现的食品安全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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