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号帐篷
一个“地震家庭”的诞生
2014年08月0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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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40号帐篷里的部分居民在一起聊家常。
帐篷外,81岁老人文晨音的大女儿给老人端水解渴。
震中龙头山镇小学南安置灾民的数百顶帐篷里,第40号帐篷除了编号之外,从外观上看与其他帐篷没什么不同。
这个帐篷里暂住了五户居民15口人,在这场云南境内14年来最严重的地震灾害中,他们结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文/本报特派记者 王兴飞 田宇 片/本报特派记者 戴伟
■滞留15公里外
住在40号帐篷的五户居民都来自龙头山镇八宝村,其中四户来自观音山社,一户住在洪石矮社。地震发生当晚,15口人中有6人都在外地。
81岁的老人文晨音(音)的家在八宝村观音山社,地震时她正和三儿媳在鲁甸县城老人的妹妹家做客。妹妹家新添了一个孙儿,8月3日是孙儿满月酒的日子。可就在这一天,文晨音听说了家里遭遇地震的消息。想到留在家中的老伴行走不便,文晨音不顾妹妹劝阻,决定随儿媳一起回家。
一路上,老人的心情沉到谷底,一次次拨打的电话始终没有一丝回响。老人和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当她乘坐的车辆行驶到龙头山镇沙坝村时,前路又因塌方和滑坡受阻,要前进只能步行,可前面是15公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坎坷山路。
老人的小脚走到了儿媳前面,儿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撵上去搀扶。进入龙头山镇的这段路上哭喊声连成一片,老人腿脚接连打了两个趔趄,儿媳索性背起了老人。但前路已然不通,婆媳二人滞留在了龙头山镇上。
在地震当晚的漫长雨夜中,孙子打来一通时断时续的电话,文晨音获知,77岁的老伴没能从倒塌的房屋里出来,生死不知。
33岁的廖家凤是观音山社村民张玉虎的老婆,地震当天是她父亲的周年忌日。这一天她把11岁的小女儿张礼琴留在家,带着大女儿、儿子坐着丈夫骑的摩托车回到昭通娘家为亲人烧纸祭奠。
地震后,她把两个娃留在娘家,和丈夫骑摩托车往家赶,行至沙坝村后弃车步行,当晚10点到家,但几个小时前还立着的三层漂亮小楼已成平地,除了废墟,她的家什么都没有留下,所幸的是小女儿安然无恙。
地震后,张玉平在外地打工的两个儿子也急匆匆赶回家。“感觉就是好好的家一下子没有了。”张玉平的大儿子张国叹着气说。
■“可能还活着吧”
在这场发生在偏僻山区的地震里,五户人家中一人死亡一人至今仍然失踪。死者是文晨音老人的老伴,失踪者是张玉平的堂弟张玉文。
“村里人从废墟里把他刨出来时,他就坐在沙发上。”7日下午,文晨音老人坐在40号帐篷口,讲述着自己并不在现场但却知之甚详的事故经过。
文晨音的孙子地震后第一个跑到爷爷家,大声呼喊但没有回音。孙子喊了叔叔伯伯和邻居,几个人动手在地震当晚将老人扒了出来,但老人已无生命气息。
“沙发离屋门只有几步路,我知道他累了一辈子已经走不动了。”文晨音说,老人遗体在前天被村民安葬,事故过去了几天,前往观音山社的道路一直不通畅,老人一直没能过去看上一眼。
这场残酷的地震里,观音山社29户居民中有10人死亡,其中8人是孩童,1名失踪者张玉文至今仍未确定被掩埋在何方。
7日下午5点半,一身尘土的张玉平再次从观音山社沮丧而回。蹲在地上抽着烟“可能还活着吧,要不我们社就死了11个人了,这也太多了。”一支烟呛得张玉平狠狠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血丝。
张玉平说,今天他和村民在堂弟的房屋废墟里挖出了他的手机,也许明天就能确定堂弟被埋的位置了。“有人说看到他到山里采花椒,那里的山从山头滑坡到山脚,如果人在那里,就不好找了。”张玉平说,救援队排查过房屋废墟,但已没有生命迹象,而滑坡的那处山坡太险,救援队难以涉足。
“是生是死,总要见了人才能信。”张玉平说。
■五户人家“四世同堂”
观音山和洪石矮两社大半民房位于山脚,地震以来村民断了粮。为了生存,村民们在地震第二天绕道翠屏村前往龙头山镇上举家外出求食。
7日下午5点多,52岁的司振英手捧一碗米饭送到帐篷口的文晨音手中,米饭上浇着两样蔬菜和几片猪肉,这是当晚大家伙的伙食。
“地震后第二天我们跑到翠屏村在那里喝了一碗稀饭。”司振英一家五口住在帐篷里,每天给文晨音端饭送饭已成了习惯,她两岁的小孙子张子涵管文晨音叫“老奶奶”。
15口人之间或远或近有些亲戚关系,一个帐篷又把他们聚成关系更为亲密的四世同堂一家人。“我和爸妈三人睡在帐篷西北角,奶奶住在中间,那里有厚垫子。”11岁的小姑娘张礼琴是这个帐篷家庭的第三代。
“以前她就在镇上的这个小学上四年级,我们昨晚还在谈暑假过完能不能按时开学。”同住一个帐篷的张玉顺说,孩子很聪明,如果不是自己家成平地了,他真想把自己孩子用过的一些物品找出来送给她。
救灾进行得较顺利,有的村民已经开始往回走了,不少帐篷住的人数只有这个帐篷的一半,但40号帐篷里的人们并不想这么快离开。“互相照顾着挺好!”张玉顺说。
■一无所有后的希望
地震中,这几个家庭变得一无所有,但他们并不绝望。
张玉虎的三层小楼是前年盖起来的,是观音山数得着的好房子。“当时花了20万,算上添置的家具还得再加两万,一眨眼就没了。”张玉虎说,他家种植了300多棵花椒树,每年靠花椒就能收入三万多元,如今花椒园大半花椒树都被地震破坏了,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除了补种花椒树,我还要再多种一个花椒园。”
和张玉虎相比,地震后的张玉平心情平复了很久。地震前他家的三层小楼刚刚盖好,还没入住几天,楼房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第一层我和妻子住,第二层和三层俩孩子一人一层,他们都快结婚了。”张玉平说。
提起6.5级地震造成如此大损失一事,张玉平一直有话说。“好像有危房改造的补贴,但这两年没听说谁拿到过。”张玉平说,前几年新农村建设,观音山社29户村民房屋改造政府投入21万元。“但都只是刷刷墙。”
“俩孩子都20多岁了,他们的女朋友就是附近龙堂村的,地震受灾路不通,电话里说没有事。”婚房没有了,张玉平并不太担心儿子婚事。“两边家长都同意,就看娃娃们谈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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