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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芸
因了爱上的京剧,因了放假在家赋闲的时间,我这个“卧龙岗散淡的人”起了心意,想到丹桂街上走走。
穿过南大街的热闹,抛开大剧院的喧嚣,沿着胜利路的街道深入到福建会馆扬起飞檐的后面,我看到了一栋几乎被广告牌包围的建筑,两层小楼,红砖,一楼有雕刻精美的白石砖,二楼有顶天立的白石柱,它安静沉稳、古朴从容地站立在道路正中,现在的胜利剧场,以前的丹桂戏院,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悄然映入眼帘。
丹桂街,到了。
烟台是京剧的老码头。以前的艺人管现在的全国巡演叫“跑码头”,而烟台这块地方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个不敢轻视的“码头”。戏行里有句老话叫:“北京学艺,天津唱红,上海赚钱。”由于当年的陆路交通不便,艺人为了往返京沪两地,坐船成为他们最便捷的交通工具。而在途中,必要经过天津、烟台、青岛三地,于是很多艺人在旅途休息中就会选择到烟台的戏楼里唱一段时间,久而久之京剧便在港城风靡,在烟台培养出一大批识戏、懂戏、迷戏的“戏中人”。在当年丹桂戏院门前,在飘着烟台焖子、灌浆包和粉肠的空气中,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任谁都会吼那么一嗓子“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的西皮原版,惊天动地,酣畅淋漓。
丹桂戏院的前身是“德桂茶园”,是由大连人张子禄兴建的。后来改名丹桂戏院的缘由是素有麒麟童之称的麟派创始人周信芳。在此之前,上海有个“丹桂第一台”,与现在天蟾逸夫舞台齐名,是当年周信芳的成名地。周信芳曾先后五次来烟献艺,生生地将起先并不怎么起眼的“德桂茶园”给唱火了。于是人们就将德桂茶园更名为丹桂戏院,与上海的“丹桂”南北呼应,成为当年一景。
夕阳的余晖,落在墙壁上,那金黄的颜色,默默地浸染着一墙的爬山虎。历史的演进,岁月的更迭,楼舍屡屡易主更名,无论是以前的戏院,还是现在的剧场,早已风光不再。在一片花花绿绿广告牌的遮掩下,它收起了昔日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走得肚饿了,决定去丹桂小吃城美餐一顿。叫了一份福山大面,一边吃着一边想,这可是程砚秋先生曾吃过的。四大名旦之一的程派创始人程砚秋先生,曾两次来到烟台,为港城市民献上《六月雪》等程派名剧,据说先生在烟台期间就对“落水银缕丝,延客品位高”的福山大面赞不绝口。今年是程砚秋先生诞辰110周年,我这个程派戏迷,在丹桂小吃城吃一碗福山大面,哼一段二黄慢板“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叹光阴荏苒,不觉唏嘘。
我时常在想,传统的京剧对于我们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地下室里蒙了灰的旧家具,是柜子上绞了带的录音机,还是爷爷奶奶打鼾时摇摇欲坠的门牙?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那么美丽,那么有韵味的京剧,真的只能是像丹桂戏院外墙壁上的那些爬山虎,封存在历史的印记里,留下一地的斑驳吗?
正想着,小吃城二楼一阵清冽的京胡,打断我的思路。寻着声音上去,原来一群喜爱京剧的烟台票友聚集在一起,听听胡琴,唱唱戏。当锣鼓响起的刹那间,亲近之感油然而生:久违了的畅快!
原来京剧可以默默依存在我们的心里,静静呵护着我们,耐心地等待我们的成长。期待着在我们经历世事后的某一天里,突然地想起:在心灵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还有一个美丽的沉淀。
中国的戏曲,有这种魔力。
丹桂戏缘,老烟台的味道,都在这里,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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