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之:大师很傻很天真
2014年08月2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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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山
东晋时大画家顾恺之对自己的画相当自信。
公元364年,由晋哀帝布施的南京瓦官寺建成,僧众设会,请当朝的官员文士、王公贵族来募捐。但士大夫们捐钱没有超过十万钱的,到了顾恺之,他一下子认捐了一百万。他闭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庙中的一面墙上画了一幅维摩诘像,画完之后,要点眸子,就提出要求:第一天来看的人要施舍十万,第二天来看的人施舍五万,第三天的随意。据说开门的一刻,那维摩诘像竟“光照一寺”,很多布施者在这神性的光辉中不能自已,面壁呜咽。前来观看的人群堵塞寺门,挤满了寺院,很快就募到百万钱。据说到了唐代,这幅壁画还在。杜甫年轻时曾经看过这幅画的摹本,并渴望能去瓦官寺看到原作。后来他在诗中写道:“虎头金粟影,神妙独难忘。”
不光对自己的画自信,顾恺之对自己的诗文一样自负。他曾作过一篇《筝赋》,他说,我的《筝赋》可以与嵇康的《琴赋》相比,如果不赏识,必定是因为我的文章比嵇康写得晚;真正懂的人,就会以这篇文章的高奇而珍贵它。
但有时候太自信了,就会犯傻、会吃亏。据说有一次他要出远门,于是把自己满意的画作集中起来,放在一个柜子里,用纸封好,题上字,交给大司马桓玄代为保管。桓玄知道里边是顾恺之的精品之作,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地把柜子打开,把画全部取出,又把空柜子原样封好。过了一阵子,顾恺之回来了,桓玄把柜子还给他,并说,柜子还给你,我可没动。顾恺之打开一看,画全没了。他竟毫不怀疑柜子里的画是让人给偷走了,而是恍然大悟地自我解释说:“好画能通神,幻化成仙飞走了,就像人修炼成仙一样。太妙了!”
顾恺之犯傻和他的画一样著名。他不仅喜欢自夸,更像小孩一样喜欢得到别人的夸奖。公元407年,他做了散骑常侍,大概相当于中央办公厅的秘书,心里激动。一天晚上,在自家院子里,看着明月当空,诗兴大发,于是便高声吟起诗来。他的邻居谢瞻,与他同朝为官,听到他的吟咏,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隔墙称赞了他几句。这一称赞不要紧,顾恺之更是兴起。谢瞻隔着墙陪着,又累又无聊,就想回屋睡觉了,他还在一首接一首、一句接一句地吟个没完。谢瞻只好找了一个人替他应和隔墙诗人没完没了地折腾。人换了,调变了,顾恺之也没听出来,就这样,一直吟咏到天亮才罢休。人爱犯傻,和他做邻居不光累,还有危险。据说顾恺之曾经爱上过邻居的一位姑娘,就将这位姑娘的画像画在墙上,用钉子钉在心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画像发呆。这位姑娘马上心疼。有人将这事告诉了顾恺之,顾恺之赶忙拔走画像上的钉子,这位邻家姑娘心立刻就不疼了。
与画家、文人和痴人为邻,不能多说话,还得小心被爱上。时人称顾恺之为三绝:画绝、文绝和痴绝。看来不虚。
无论顾恺之画维摩诘像,还是画邻家姑娘,都证明了他的画作的高超,高超之处“意在传神”。《晋书本传》中说:顾恺之每次读到嵇康的四言诗时,便相应画一幅画。嵇康的《赠秀才从军》诗的第十四首有“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之句。他就觉得画“手挥五弦”弹琴时的外形姿态,虽然是手的细小动作,也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要画“目送飞鸿”,想凭目光的微妙表现传达出对于天边云际有所眷恋的、捉摸不定的迷惘的心绪,则是比较难的。这些就都是顾恺之作为一个人物画家,企图细致地描绘微妙的心理变化时,真正认识到并试图突破画法的局限。顾恺之的“以形写神”论,成为中国人物画成熟的标志,并且为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本文作者为艺术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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