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弄莲子
2014年09月03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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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倩
近日,我和朋友们相约去大明湖公园赏荷,游客络绎不绝,一眼望去,摆姿态、按快门,成为不约而同的动作,或半蹲在荷叶丛中,或手执一枝荷花,或挨挨挤挤地合影留念。
“你还记得大明湖的夏雨荷吗?”琼瑶剧《还珠格格》里的这句话,让人们记住了济南,也记住了乾隆皇帝在民间的一段悲喜姻缘。荷花,向来与爱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爱荷花,更爱莲子。女友不解地问:“莲子苦得很,有什么好?”我回答道:“苦,是荷花的良苦用心,也是它的魂魄。”
想起《南朝乐府·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许。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细细品读,爱莲之情美得令人心颤,好像读一读,唇齿之间也漾出淡淡荷香来。
如果把爱情比作荷花,那么,最美的爱情一定是清苦的莲心,苦到心里,很多时候,苦到不能自持,但是,挣扎过后,含着泪还要忍下去。忍耐也是爱的注脚。民国才女孙多慈和徐悲鸿的爱情,常常被后人提及,邂逅徐悲鸿是她的缘,也是她的劫,这场师生恋注定没有结果。对于蒋碧薇的谩骂,孙多慈选择忍耐,面对家父的极力反对,她一味屈从,嫁给党棍许绍棣,她选择顺从。她站得很低很低,她像极了低头弄莲子的姑娘,低是她的唯一筹码,也是她爱的姿态。徐悲鸿去世后,孙多慈关门哭了三天,为他戴了三年孝。后来,她看到了徐悲鸿的手迹“急于狂风势不禁,放舟弃棹迁亭阴。剥莲熟悉中心苦,独自沉沉为苦心”,泪水夺眶而出。原来,这幅手迹是有故事的:当年她寄给他一颗红豆和一条绣着“慈悲”两个字的手帕,他以《红豆》为题赋诗三首寄回给她,这首诗便是寄回的第三首。
读唐代笔记小说时,无意中得知莲子还有另一个名字:“湖目”。据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记载,“(清河王)语主簿房叔道曰‘湖目之事,吾实未晓。’叔道对曰:‘藕能散血,湖目莲子,故令公思。’”将莲子称作“湖目”,也是寓有莲子之苦的用意吧……莲子是眼睛,是心灵的眼睛,只有那些内在开悟的人才能看到。
佛经里说,“莲有四德,香、净、柔、可爱”,用一句话概括,是一颗慈悲而柔软的心。我认为,莲心的苦,也是柔软之意,以苦传达人生的悲喜,告诫人们懂得惜福和感恩。这使我不禁想起女词人李清照,丈夫因病去世后,她孤身一人漂泊,为保护亡夫遗物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但她不屈不挠,勇敢抗争。2008年,余光中先生到济南游玩,前往大明湖藕神祠祭奠李清照,他在诗中抒发情感,“莲子虽心苦,藕节却心甘。情人遗憾,用诗来补偿。历史不足,有庙可瞻仰。你是济南的最爱,藕神……”她是藕神,亦是永不凋零的荷花。我痴缠地认为,她也是那个低头弄莲子的采莲姑娘!低头是不愿同流合污,弄莲子是臣服于苦难,她是永恒至美的女神,活在每个人心中。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许”,饱尝人生之苦,是我们一生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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