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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清水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提及乡村,每个国人都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理想的画卷,但现实已非这般美好,正因为此,自近代以来,不少有识之士投身于乡村建设。
5月底,一直致力于以传统文化改善乡村建设的“乐和家园”模式,与乡村儒学融合,开始了在山东泗水圣水峪镇南仲都村的试点。至8月底,本地村民希望看到的村庄在环境、文化等多方面的变化,已触手可及。
当然,儒学能改变乡村的,绝不仅是“仁义孝道”的道德改观,在整个乡村治理中,它被赋予更多期待。
本报深度记者 刘德峰
南仲都村的变化
8月31日上午,泗水县圣水峪镇南仲都村村民姚永和田建,把村民们打扫出的垃圾装上拖拉机,送到县城的垃圾处理场。
“没有村领导安排,是他们自己组织的行动,前后一共运了四趟。”看到垃圾被运送出村的姚开富,言语间颇为自豪。
姚开富告诉齐鲁晚报记者,南仲都村此前也曾像国内许多农村一样“垃圾围村”,“房前屋后、河道里、集场上都有很多生活垃圾。”他说,当地政府为解决这一问题,在村里建了垃圾池,还设了一名清洁员进行清理,但效果并不理想。
“当时村民没有环境意识。”他说,把垃圾倒在哪里,绝大部分村民并不在乎。这个有700多人的村庄,村民居住较为分散,靠村里那位70多岁的清洁员清理全村垃圾,并不现实。
如今,随着8月初开始的村民清理行动,南仲都村的垃圾问题有了解决的可能。
“当时有20多个村民参加,浩浩荡荡地绕着村里道路和河沟清理垃圾。”8月31日下午,8月初入驻南仲都村的社工王政伟,带齐鲁晚报记者在村中查看卫生状况时回忆说。
想要村庄一尘不染,并不简单。
“集场算一个比较难打理的地方。”王政伟看着南仲都村集场上残留的垃圾说,每次散集后,包括摊主、本村及附近村民都会留下塑料袋等遗弃物,过程不好控制,数量又繁多,“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走过集场,齐鲁晚报记者遇到南仲都村村民薛秀敏和邻居时,她们正在打扫集场东侧硬化路面上的落叶。“很多村民自己院子没打扫,也会先把门口的路扫干净。”在姚开富看来,像姚永、田建和薛秀敏等村民的行动,正是垃圾问题能得到解决的原因。
“我们当然希望自己的村子越来越干净。”薛秀敏说。
一切变化始于2014年5月底,一直致力于以传统文化改善乡村建设的“乐和家园”模式,与乡村儒学融合,开始了在南仲都村的试点。项目负责人正是公益组织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创始人廖晓义。
尽管有村民致富后到城市置业生活,但南仲都村显露的变化,已开始让该村村民把更多的希望放到乡村。
对薛秀敏来说,除了更宽敞的居住条件,日渐整洁的乡村面貌,还有8月份以后增添的休闲娱乐活动,都让她感觉到乡村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以前村里的文化娱乐活动不多,场所条件也不具备。”姚开富说,村民晚上多在家看电视,或邻居们凑在一起聊天。自打南仲都村重建了村委大院,以及女社工周伟到村里以后,村中女性的休闲方式得以改变。
薛秀敏和姐妹们晚饭后就开始聚集到村委,跟着音乐跳起舞步。周伟通过网络视频边学边教,村里的女人们也对着视频,跟着周伟边看边学。
从最基本的舞步学起,她们逐渐熟练起来,喜爱让她们试图摆脱“广场舞”三个字的影响,赋予它更多乡间的浪漫气息——周伟和薛秀敏等村民把自己跳的舞命名为“月下舞”。
从传统文化中寻找途径
廖晓义带“乐和家园”项目与社工到南仲都村调研时,村民们还没有想到三个月后村里会发生这些变化。
“开始不是很理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们来为村里做事,对村里有帮助。”薛秀敏说。
廖晓义的目标十分明确,她带乐和家园项目走进乡村,是为了提高村民的生存技能、生活品质和道德水准,建立具有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学习能力的生态乡村。
从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投身环保公益事业的廖晓义,经过长年的学习、行动和实践后发现,西方的环保模式无法解决中国的环境治理问题。于是,她转身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途径。
在这个过程中,廖晓义找到了“中国式环保”的路径,也就是常挂在她嘴边的“乐和”两个字。
“我们以前一直没有找到环保的中国式表达,后来受‘乐活’的启发,找到了有中国文化底蕴的‘乐和’理念。”廖晓义说,中国传统的智慧,儒家、道家、佛家、医家共同的精神核心就是“和”,包括义利相和,个群相和,心智相和,身心相和与物我相和。“乐和这个概念落实到一种生活方式,中国式的环保就在其中了,敬天惜物,顺应自然。节能节水、保护生态。”
廖晓义的环保行动基于社区,“人和自然的关系中除了每个个体的生活方式之外,更重要的是群体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她认为,谈生活方式,谈人与自然的和谐,群体社会的生活方式更为重要。
而由此建立的乐和家园模式,也得到了不少基层政府的认可。在这些政府的主导下,廖晓义的理念得以付诸实践,以更好地为他们的基层治理创新服务。
2008年参与四川彭州市大坪村灾后重建时,她带领团队帮助农民成立生态协会,请专家和农民一起做生态房屋的设计,帮助农民组织自己的工程队,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地建成了整村、多个聚落的生态环保型房屋。随后,又帮助该村尝试了多种绿色环保的生活和生产方法,如沼气池、节能灶、垃圾分类、家庭污水处理池、堆肥池、有机小农场等。
“我们在乡村的环保实践,是和乡村的整体社区公益及其文化经济发展合为一体的中国式环保。”廖晓义说。
此后,廖晓义带着“乐和家园”项目逐步扩展,又被重庆巫溪、湖南长沙等多地引入实践并取得成效。
恢复乡村传统价值
2014年5月底,廖晓义受邀到山东大学参加第三届尼山论坛。在这次论坛上,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颜炳罡教授,邀请她到泗水县再做试点。
同样试图用传统文化再建乡村,乡村儒学行动和乐和家园项目有着极为相似的基因。作为乡村儒学行动的主要发起人之一,颜炳罡也看到了乐和家园项目与乡村儒学结合的可能。
参加完尼山论坛,廖晓义来到在乡村儒学行动中表现积极的泗水县圣水峪镇几个村庄调研。“南仲都村虽然基础不是最好的,但这个村的书记表现得最为积极热心。”廖晓义说。
就像薛秀敏所说,在廖晓义向村民初次讲解乐和家园项目时,很多村民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想法,但随着两名乐和家园项目社工的入驻,南仲都村村民也开始慢慢了解这一项目。
社工的入驻,被廖晓义看作是完成乐和家园建设的首要抓手。“在学习型乡村建设的过程中,首先需要解决乡村人才缺失的问题。”她说,随着时代变迁,乡村逐渐失去了精英层,变成了以老人、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为主的社会形态。在这一背景下,乡村重建必须建立在恢复乡村的传统价值上,通过有着国学素养的人士和社会工作者回归乡村,协助当地政府和村民修复乡村社会,激活乡村文化,无疑是乡村建设的必经之路。
2014年6月初入驻南仲都村的两名社工,及8月初接替的王政伟和周伟的表现,没让廖晓义失望。
“他们是大学生,素质都很高。”姚开富说,入村的社工,不只挨家挨户走访了解村里各方面情况,还在村委大院为假期里的孩子们讲国学课。“不仅是孩子们,我听了他们讲的内容也很受启发。”
被村民认可的,还有社工们的工作方式。王政伟和周伟入村时,正赶上村民收花生的农忙时节,“我们利用村民晚上的业余时间,用视频的方式,到每一个片区做流动宣传。”姚开富说,这样既考虑到了村民的时间安排,也采用了村民愿意接受的形式,效果非常好。
由陌生到熟悉再到亲近,社工在融入南仲都村的同时,乐和家园的建设也在南仲都村逐渐展开。
村民自治组织破解行政管理难题
2014年6月初,南仲都村村民互助会第一次选举,在村中的集场上举行。
由于该村村民居住分散,选举工作被分为小河南、小河北、路南和路北四个片区。“连续两个晚上的选举,选出了20个互助会代表,都是我们村比较有威望的村民。”薛秀敏说。
此后,20名代表又投票选举了村民互助会会长。在这次选举中,经常在村里担当“调解员”角色的姚开富当选。至此,一个连接村民和村委会之间的村民自治组织宣告成立。
在廖晓义看来,成立村民互助会,是乐和家园建设的首要内容。“改革开放以来,乡村基本上是党委政府加村民委员会的行政管理。”她说,随着乡村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公共环境资源的剧减甚至恶化,这种政府行政管理系统呈现出诸多问题。
“大多数村民处于各家各户的分散状态,对公共事务漠然并缺少集体处理公共事务的能力。”廖晓义在调研和实践中发现,村支两委的凝聚力减弱并与大多数群众相分离,是诸多乡村需要面对的问题之一。此外,政府有限的人力,也使大量的惠民政策和资金通过狭小的渠道进入,在缺少集体力量的监督之下,有的地方成为小部分利益集团的温床,并引发基层矛盾。
“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进行社会治理创新。”廖晓义说,村民互助会正是可以连接村民与村支两委之间的桥梁,也是具备监督与矛盾缓冲作用的中间层。
在这一基础上,南仲都村村委会有了“放权”的条件。“大事政府办,小事村社办,私事自己办。”这是乐和家园建设中的三事分流机制。
在乐和家园建设规划中,“大事”是国家公共事务和公共服务,由政府负责；“小事”是指社区公共事务,比如社区的环境保护、邻里纠纷、文体活动等,由居村支委、社区社会组织和社工组织共同分担；“私事”是指私人事务,也就是家务事,包括个人的衣食住行和家庭的伦理等事务,由自己负责。
这一机制,不仅被南仲都村村委会所接受,也颇受村民的欢迎。“以前大大小小的事情,村民都有可能找到村委。”姚洪远说,明确划分了事务大小之后,不仅减轻了村委负担,也减少了矛盾发生的可能。
“就像确定低保户这种事情,如果直接由村委确定,不可能让所有村民信服。”姚洪远说,现在交由村民互助会投票决定,选出大家都认可的家庭,就不会再有村民因此而起争执。
互助会的成立及行动方式,也让村民更愿意为村庄的改变贡献自己的力量。
“就拿环境卫生来说,如果是以命令的方式让大家打扫,村民们就会有抵触。通过互助会集体的决议,大家就容易接受了。”姚开富说,互助会成立后,村民自己组织打扫村中垃圾之外,还组织起来对村口破损的道路进行维修,这都是以前村民未曾有过的行动。
村民通过互助会表达意愿,互助会和村委再将可实施范围内的建议转化为行动,南仲都村的变化水到渠成。
组织娃娃团在暑假期间学习国学知识,组织月下舞队丰富娱乐生活,乐和家园在南仲都村已经显露雏形。而互助会已有了新的计划,“下一步我们互助会商议着,还要继续整治村里的环境卫生,再成立音乐队和老年活动中心,并开展书香门第的评选。”姚开富说。
在清理垃圾的基础上推进垃圾分类和节能节水等环保行动,继续宣讲礼义精神、养生理念,建起“食育耕坊”让孩子们接受食育和耕种教育等等,王政伟和周伟的工作也将继续。
廖晓义和姚洪远也在筹划着,把以林果业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南仲都村,打造成一个以生态产业、有机农业和观光农业为主的基地。“让南仲都村能够更富裕,也吸引更多城里的人回到乡村。”廖晓义说。
只是随着乐和家园建设工作的持续展开,社工人手不足成为乐和家园项目急需解决的问题。“我们正在山东招募专职社工,希望更多愿意把这项公益事业作为职业的人,加入我们的社工团队,再塑美好乡村家园。”廖晓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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