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嫌弃我们是“最底层”的人
2014年12月14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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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唐先生 记录:小 雅
我文化不高,中专毕业后学了开车,给雇主跑长途运输,挣钱还可以。后来发生了一次车祸,我的腰受了损伤,不宜长时间坐着开车,妻子因此受到了惊吓,宁肯少挣点钱,也不希望我的生命有什么闪失。当时,女儿辰辰上小学,妻子刚下岗,我俩没高学历,积蓄也不多,最后一合计决定去卖报纸,因为无需太多的投资。我会修汽车也会做泥瓦工,若是谁家盖房子、修建院墙,我一天能挣一二百的,当然,这属于幸运的活计,干几天算几天,大部分时间,我在一家汽车修理部打工。虽说挣不来大钱,但养家供女儿上学是没问题的。
作为一个45岁的中年男人,我每天奔波于劳碌之中,想尽办法多挣些钱,即便如此,我仍是一个“无能”的父亲。辰辰心目中的父亲应该和同学们的父亲那样:不是开豪车的老板,就是有光鲜体面的社会地位,最起码也得是白领阶层。开家长会,辰辰很少邀请我和妻子去,因为我们的装束很邋遢,一般都让她小姨去,小姨是医院的药剂师,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工作。“努力一定会成功”,经常听到成功人士拿这话励志他人,而我的努力换来的依旧是碌碌无为,连女儿都轻看几分。
都说“女儿要富养”,该如何富养,我不懂,单纯地认为别的孩子有什么,我的女儿也得有什么,不管降生到怎样的家庭,女儿都应该是骄傲的小公主。所以,我尽量满足辰辰物质上的种种要求。但女儿似乎并不领情,我们辛苦勤俭赚来的钱,在她眼中不过是“毛毛雨”:同学过生日,别人都拿一二百或者买高档礼物,就我拿着一张五十的；可可家里有钢琴,还请了钢琴家教,你们只给我报了吹小号的才艺班,真寒酸。辰辰时常噘着小嘴抱怨不公平,妻子为这偷偷地掉眼泪,我则装聋作哑,满心愧疚。
女儿学习非常好,是老师同学公认的“学霸”。辰辰明年高考,也不知道是青春期的缘故还是高考压力大,她和我们的话越来越少,稍有不顺心就发脾气。有一天深夜凌晨两点了,女儿还在学习,妻子好心劝她早点休息,多唠叨了几句,辰辰烦了,狠狠一推手边的书本,“我有什么资格睡觉,不考个好大学,难道将来像你们一样生活在最底层吗?”上高中后,女儿经常拿这类话堵我们,有好几次我真想冲上去揍她一顿,我们不偷不抢,勤恳劳作,怎么就成“最底层”的人了?哪有这么贬低父母的?
我和妻子用疼爱包容着辰辰的出言不逊,但她愈加刁蛮过分,竟然用自杀来“勒索”我们,仿佛用她的鲜血、悲伤时刻提醒父母:是你们没本事才导致我现在的窘迫。女儿暑假要上学习班,一共17节课,费用将近一万五,让我一下掏出这么多钱确实有点为难,存折上的钱是攒着给她上大学用的。辰辰的态度异常坚决,“班里的同学一多半报了名,我不想落在他们后面。”“你学习很好,用不着上这些额外的学习班吧?”我小心翼翼地和辰辰商量。见我犹豫不决,倔强的女儿满脸委屈和怨恨,拿起书桌上的裁纸小刀朝着手腕上猛划下去。所幸没有酿成大祸,但女儿的那一刀好似剜在我的心口上,让我更刺痛的是她的那声咆哮,“你就知道修个破汽车,为什么不出去挣大钱?”我无言回答。
辰辰心气颇高,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必须考上清华北大复旦,如果考不进其中的一所学校声称就要自杀。女儿枕边放的都是些励志书,书中的精英“领袖”是她崇拜的偶像。辰辰学习固然优秀,但极端地缩小选择范围也太不成熟了,我还没说上几句,她就跺脚拍桌子抢白我,“你懂什么?只有考上这类名校,我才能有更好的前途。”是啊,我连大学都没上过,有什么权利给女儿指路呢?多挣钱才是我的正事。然而,辰辰的学习状态已经“入邪”了,哪怕是测验考试不理想,她也要自我惩罚,要么延长学习时间,要么自扇耳光,怒骂自己是“白痴”。
上个月的一个周末,女儿中午梳头时无意发现头顶中间有一块五角硬币大小的斑秃,吓得她哇哇大哭。赶紧带着女儿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大事,是由精神压力过大和内分泌失调造成的脱发。女儿闷闷不乐,她赌气说,“丑死了,一个月若是长不出头发,我就跳楼。”又是自杀,我最害怕听到这话了,治病也得有个过程啊!辰辰如此脆弱极端,我和妻子能无限度地宽容她,而她将来如何面对繁杂的社会?我在女儿心中是卑微的,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得求助心理老师引导我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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