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母亲,她想走得更远
2015年01月2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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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的课间,邱梦娜依然在温习功课。
吴春芝用这种方式接送了邱梦娜七年。
文/片 本报记者 刘哲
◆她是弟妹最敬畏的人
1月14日上午,邱梦娜的班主任李燕娜带着记者来到八年级四班教室外,学生们正在上课。李燕娜说,邱梦娜不愿意耽误上课时间。隔着门上的玻璃,记者见了邱梦娜第一面。尽管身体状况与同学们不同,但邱梦娜依然坐得笔直,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老师在黑板上移动的粉笔,她的桌子比周围同学的都矮一截。她爸爸对桌子进行了特别的处理,好让她用起来方便。正因如此,邱梦娜在同学们中间尤为显眼。
中午11点55分,温店中学放学了。李燕娜说,邱梦娜的妈妈就快上楼接她了,“她妈妈怕打扰孩子们学习,每次都等学生们走得差不多才上来。”果然,几分钟后,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跑上楼来,她就是邱梦娜的妈妈吴春芝。
邱梦娜虽然因为脊椎侧弯身材矮小,双腿也严重变形,但体重还是有四、五十斤重,吴春芝抱着她下楼并不轻松。吴春芝说,邱梦娜上7年级的时候,教室在四楼,她也是这样抱着她上下楼的,“上到三楼就停下来歇一次。”
教学楼门口停着一辆带车棚的三轮摩托车,车棚里有坐着两个孩子。邱梦娜说,这是她的一对弟妹,妹妹邱梦雪8岁,弟弟邱金彦7岁,两人在同一所小学上学。吴春芝说,本来学校是不让家长随便进校门的,但是学校里的保安和老师们都知道她的情况特殊,每次她进门都不阻拦。
这辆三轮车是吴春芝为了接送孩子特地买的,还为三轮车加上了个车棚,天冷的时候,吴春芝会用上这辆车,而平时,她都是骑着一辆电动车接送孩子的,因为三轮车耗油厉害,一天接送孩子四趟要耗掉10块钱的柴油。“大女儿坐后面,两个小的站前面踏板上,一趟就把姐仨接回去了。”吴春芝边说边比划,末了还自己打趣道:“就像玩杂技一样。”尽管生活不易,这位母亲依然保持着乐观的态度。吴春芝知道,这种方式很危险,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
邱梦娜的家住在离温店中学大概10里远的邱家村。邱梦娜的身体不同于常人,她骨骼脆弱,稍有磕碰都可能导致骨折,二年级时,邱梦娜就曾经意外骨折过,而原因只是因为被同学撞到。所以在接送邱梦娜的途中,吴春芝需要格外小心,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花了近30分钟才到。
一路上,邱梦娜的弟妹谈论着班级里的趣事,妹妹还时不时地向姐姐告状,说弟弟在学校调皮。吴春芝说,在家里,两个小孩子最听邱梦娜的话,“娜娜常常教育他俩对人要有礼貌,让他俩在学校互相监督,如果犯了错,回到家就会被罚蹲马步。”学习上如果遇到困难,两个孩子也很乐意向姐姐求助。
邱梦娜的父亲在滨城区打零工,几个月才回家一趟,平时只有他们娘四个在家,邱梦娜父亲的收入并不高,有活干的时候每天可以拿到100元左右的酬劳,但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因此一家人的生活难免有些拮据。尽管如此,四个人在家中依然生活得很和谐。“三个孩子都很听话,两个小的虽然调皮,但成绩也还不错。”吴春芝很知足。
◆母亲争取到上学机会
邱梦娜长得很像妈妈,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吴春芝说,邱梦娜还不会走路的时候,看起来和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因为长得可爱,每次抱出门,都会有人过来逗逗她。
邱梦娜长到几个月大的时候,吴春芝就发现她的脚很奇怪,“两个脚都往里勾着,根本没法站。”随后,吴春芝就带着邱梦娜来到了温店镇上的一间诊所,虽然诊所的医生医术并不高明,却也看出了这个女孩不仅是脚有毛病,更大的毛病在脊椎。“那个医生认识我,就暗示我这个孩子不能要,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我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吴春芝说,医生的话虽然是为了她好,但她不忍心放弃这个孩子。
此后,吴春芝和丈夫带着邱梦娜辗转了惠民、滨州和济南的几家医院,更加确定了娜娜的病情——“几家医院都说娜娜是先天性脊柱侧弯足畸形。”但几家医院又同时给出了“治不了”的答复。邱梦娜3岁左右的时候,在惠民县人民医院接受了足部整形手术,尽管手术成功了,但手术成果只是让娜娜佝偻的脚能够伸直,要想站起来,娜娜还需要接受脊椎整形手术。
2002年,带着借来的3万元,吴春芝和丈夫又将邱梦娜送进了北京市儿童医院,在那里住院的十几天里,儿童医院的医生和几名其他医院的专家一起对邱梦娜的病情进行了分析,甚至已经制定出手术方案,定下了手术日期,但就在上手术台的前一天,会诊后的专家团又否定了之前的手术方案。“专家说手术太大,娜娜会撑不住,下不了手术台。”这让看到希望的吴春芝又一次绝望,哭过几次之后,吴春芝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放弃治疗,“医生和我说,尽量顺着孩子的心意。”
吴春芝说,曾有医生悄悄地告诉她,娜娜活不过10岁,但现在娜娜已经16周岁了,除了变形的脊椎压迫神经带来的不适,她的身体还算健康。
邱梦娜上学的机会是吴春芝磨破了嘴皮子争取来的。邱梦娜到了上学年纪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学校不愿接收她,但看到同村的同龄孩子上了学,邱梦娜一直很羡慕。“娜娜9岁的时候,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眼巴巴地盼着,那时候学校就在邻村,我认识几个老师,就每天带着娜娜去找老师。”几天之后老师终于同意让邱梦娜去学校上学,尽管迟了两年,邱梦娜终于还是得到了上学的机会。
邱梦娜知道,她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从小学开始,她就比同龄的孩子要努力得多。上学之后,原本被认为“不应该上学”的邱梦娜成了“学霸”。“从一年级开始就次次考年级前几名,二年级的时候因为生病三个月没去学校,一考试还是前几名。”说起女儿的成绩,吴春芝无比骄傲。吴春芝希望找到一个能够接纳邱梦娜的高中,让女儿继续上学。
◆照顾自己是最大梦想
坐姿端正、听课认真、喜欢回答问题、声音洪亮……这几乎是所有任课老师对邱梦娜的印象。在李燕娜眼中,邱梦娜的特别之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这个女孩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的思维和乐观的天性。在李燕娜的印象中,邱梦娜几乎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名,有一次考试她考了第二,以为她会很沮丧,但她在日记中写了这样一段话,“第一名本来就是同学们共同竞争的,如果她一直是第一,反而没有了意义,她这次考了第二名,就会时刻准备着朝第一名冲刺。”
李燕娜说,邱梦娜不仅善于调整自己的情绪,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不佳的时候,她也会想办法安慰。“比如她发现我不开心的时候,就曾经对我说‘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呢?’。”李燕娜觉得,这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从这个女孩口中说出来,变得尤其能鼓舞人心。
邱梦娜现在的同桌文文(化名)曾经是老师们眼中的“问题学生”,在一次位置调整中,李燕娜将这个女孩调到了邱梦娜的旁边。自从有了这位特殊的同桌,文文不仅行为上有所收敛,学习成绩也开始慢慢进步。采访中,文文对记者坦言,邱梦娜对她的帮助确实非常大,不想学习的时候,看到身边的邱梦娜,就会更有精神。
课间,原本安静的教室喧闹起来,没法走动的邱梦娜从书本中翻出一张纸练起字来,因为行动不便,她经常一坐就是半天,为了少上厕所,她甚至很少喝水。在邱梦娜看来,她的努力,一半为了自己,一半为了父母。
和很多初中生一样,考高中、上大学是邱梦娜的梦想,但由于身体的情况,无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活上,邱梦娜都无法自理,她说,考上高中、大学之后,还是得靠妈妈帮她。“小学和初中离得近,但是高中离家远,如果妈妈陪我去上学,弟弟妹妹也要跟着一起去。”现在,邱梦娜父亲一个人的收入刚刚够一家人糊口,如果一家人到县城或市里生活,邱梦娜担心,这会让父亲的负担更重。
比起同龄人,邱梦娜对未来的想法要简单现实得多:“我希望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不再依靠妈妈。”这个愿望对于邱梦娜来说,显得十分遥远,而近期,邱梦娜最大的心愿,是找到一所不需要妈妈跟在身边照顾,又能继续学习的高中,让她在学习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邱梦娜说,这也是妈妈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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