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狼图腾》导演阿诺与“狼演员”亲吻。(资料片)
这个春节,根据姜戎同名小说改编、中法合拍的电影《狼图腾》将在全国上映。与剧中那段风云激荡的知青岁月、大草原上的明争暗斗相比,我们也许更想弄明白,狼性到底是什么?
本报记者 徐瀚云
丁点大的狼群也有等级
《狼图腾》一书的作者姜戎当年在草原上养过狼,他曾公开说书中关于养小狼的故事都是真的。《狼图腾》一书中的主人公陈阵也养过狼,他的经历可以说是姜戎本人的写照。
不管是陈阵还是姜戎,都对狼痴迷得要命。在狼繁殖的季节,胆大包天的知青从狼窝里抓了7只狼崽回来,和牧民抓来狼崽杀掉不同,知青只是要养一只狼。
于是,5只尚未睁开眼睛的小狼崽被扔上天,身子摔下来,魂儿去见了腾格里。剩下的一只被牧民带走,另一只由姜戎抚养。他对小狼崽如同亲生儿子,希望它长大,可是,即便与姜戎还算亲近,狼崽仍不断想挣脱铁链的束缚,最终把脖子勒破,失血过多。眼见小狼活不成了,姜戎只得下狠手把它打死。
这些镜头,在电影《狼图腾》里,又该如何展现呢?
2010年春,制片人王为民找来第一拨小狼。它们不是刚出生没睁眼的狼崽,而是10只满月的小狼。小狼来自不同的狼群,其中5只稍大些,另外5只稍小。10只彼此陌生的小狼住进了北京驯狼基地,被人为地合成一个新狼群,王为民也开始了与狼共舞的日子。
每到喂食的时候,5只稍小点的狼很听招呼地跑到王为民身边,5只大点的狼则警惕地躲在远处,直到王为民走远后才肯吃食。
可没过几天,王为民发现,那5只小点的狼也不过来了。
“晚上狼舍里一群狼乱叫,那5只大点的狼竟然会‘教育’5只稍小的狼。”在狼舍外头蹲了几晚上后,王为民发现,这个丁点大的狼群也有着等级之分。
好吧,既然你们带头不让小狼跟我亲近,那我就把你们送走。剩下的小狼总能跟我好好相处了吧?
王为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或者说,人把狼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送走5只不配合的大狼后,剩下的5只小狼好像受到了伤害,再也不搭理人了。这次交锋,王为民输得很彻底。
在国内找不到能够把狼训练成演员的驯兽员,自己养的狼又不听话,王为民一筹莫展。这时候,法方制片人推荐了加拿大人安德鲁。
安德鲁的经验是,小狼必须在出生后十二天之内抱回来,才有可能训练成和人亲近的狼,即便如此,成功率也只有5成。王为民从哈尔滨野生动物世界的狼群里物色到了强壮的狼爸狼妈。狼一年只繁殖一次,2011年,王为民第二次有了自己的小狼崽。
头狼也得看人脸色
狼群中,头狼Cloudy和王为民最亲近。王为民时常蹲在基地里,抚摸Cloudy的头,眼里全是爱意,而Cloudy回应王为民的目光也是温柔的。这只有着锋利牙齿的草原狼,此时温柔得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王为民可以随意摸它、抱它,偶尔有朋友来,还会让Cloudy蹦到桌子上,表演一下它的拿手好戏——学狗叫。刚开始的几声“汪汪”,Cloudy学得惟妙惟肖,到后面就开始走调,变成了似狼不似狗的“呜……”
除了安德鲁和王为民,Cloudy对别人的态度就冷淡多了。不过,当阿诺导演第一次见到Cloudy时,高傲的Cloudy竟一反常态,主动向阿诺示好。很明显,它知道在这个剧组里,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在这个小小的狼群里,即便是驯养的狼,强壮的公狼们每年也会为争夺头狼的位置大打出手。
经过一番激烈的撕咬,身强体壮的Parker把Cloudy从头狼的位子上赶了下来,成为新的头狼。一般来说,失去头狼位置的公狼,不能回到自己的狼群,只能去流浪,但这里是剧组,每只狼晚上都要回到固定的笼子里过夜,这种人为的干预大大减轻了Cloudy失去头狼位置所带来的沮丧。
人类演员中,有大牌明星和龙套演员,“狼演员”里也有明星狼和龙套狼。剧组里的狼被分为三等,明星狼都是一等狼,驯化最成功、最听话,承担的表演任务重,出镜率高。
Cloudy和人比较亲近,拍戏的时候很配合,属于镜头特别多的一等狼,失去头狼位置似乎并没有太多影响到它,它又带着几只狼跟班,立了一个山头,专心拍戏。
基于人类需要的分级,彻底摧毁了自然界赋予头狼的权力,尽管Parker取代了Cloudy头狼的位置,但是它和人类不亲近,拍戏也不配合,大多数时候只能当个背景,被划为二等狼。
“Parker这家伙就是一白眼狼,”王为民又好笑又生气,“有一回我和Cloudy玩,背对着Parker,这家伙就在我身后呲着牙,想要咬我,这也给我上了一课,坚决不能把后背露给它。像Parker这种不配合的,虽然是头狼,但我们有时候也不用它,我要做的是把电影拍好,其他狼下去拍戏,把它关车上。”
还有一些三等狼就完全属于群众演员了。最多的时候,剧组里有五十多只狼,“狼群”拍完戏后,就可以领着加鸡腿的便当回家了。
“狼演员”不需要狼性
因为和人类亲近,Cloudy渐渐失了野性,不再是一匹真正的草原狼。狼和狗有着共同的祖先,一些狼和狗之间的差异很小,在剧组里从小被人驯养、血脉中仅存一丝野性的Cloudy们,看起来更像是一群长得像狼的狗。
“人的力量很可怕,可以改变秩序,甚至改变狼的生活习惯。”王为民感慨道。
和狼相处的时间长了,人也可以从狼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比如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锲而不舍、保持独立的个性。但怎么把这种狼性淋漓尽致地展现给观众,这对王为民来说是最大的问题,关系到整部电影的成败。
“可是我首先要去掉这些狼的狼性,只有狼失去狼性,肯配合,我们才能拍出一部完美展示狼性的电影。可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王为民说。
Cloudy们还有没有狼性,决定着剧组能否顺利拍出他们想要的镜头。不管电影里展现的是什么,其实剧组,甚至可以说人类,并不需要真正的狼,而是披着狼皮、泯灭了狼性、听从指挥的“狼演员”。
用两年半的时间来养狼,这对王为民来说是一个求索的过程。探寻人与动物如何相处,如何让狼群成为人们的伙伴,而不是让狼作为剧组的宠物存在,这都是王为民想要找到答案的问题。
这些狼已经被王为民和他的团队驯服,他认为最主要的一点,狼和人已经建立了信赖的关系,也就是说“狼在拍摄过程中已经不是狼了”。
这种感觉很复杂,甚至很怪异,王为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无法完成的放归
剧组在草原拍摄的时候,虽然有这么多“狼演员”,还会时不时地嚎叫几嗓子,却从来没有招来过草原上的野狼。偶尔有只孤狼出现在剧组周围,远远地看不清它的眼神,只知道孤狼在静静地看着这些散发着不属于草原气息的同类,以及它们身边的人群、灯光和器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一瞥,恍若两个世界。
人们发出的噪音,夜晚亮起的灯光,冰冷而庞大的机器,都是狼害怕的东西,草原狼早已不是这里的真正主宰。
拍摄结束后,剧组里所有的狼都被安德鲁带回加拿大。照片中,它们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嬉戏玩耍,过得十分舒适,那里还有它们的远房亲戚北美狼。王为民开玩笑说,安德鲁可以近距离观察两国狼群的交流了。
王为民很爱他的狼,但他没有能力继续抚养下去,北京的基地早已拆除。所幸,安德鲁最初合作时,便提出将来把狼带回加拿大。无论是对王为民还是对狼,这都是最好的选择。这些狼已经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不可能再回到狼的世界,那样做的后果只能是被人打死、饿死或被其他狼咬死。
“我会时常给安德鲁打电话,问问狼过得怎么样,我相信它们将来一定还会出现在荧幕上。”王为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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