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引心寒
——探访张学良在台两居所
2015年04月13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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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杰
2001年10月14日,101岁的张学良在美国夏威夷檀香山辞世。从1936年12月发动“西安事变”,先遭判刑,再被管束,直至“自由”,时间整整过去了65年。后来张学良不止一次说:“我的事情只到36岁,以后就没有了。”
确如张学良所说,36岁之前的他可谓“声名显赫”。张学良是奉系军阀张作霖的长子,19岁以炮兵科第一名毕业,随即担任东北军第三混成旅第二团团长。起初,张作霖反对儿子像自己一样做一名职业军人,他认为“军人都是赌脑袋”,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家乡。在张学良的坚持下,张作霖才勉强同意儿子的选择。1928年张作霖在沈阳皇姑屯火车站附近被日本间谍炸死,史称“皇姑屯事件”。痛失父亲的张学良从此牢记日军的杀父之仇,转而信仰支持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政治理念,在东北“改张易帜”,服从国民政府的领导。此后,张学良担任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司令,抗击侵华日军。
但是,身为国民革命军司令的蒋介石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引起主战派的不满。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联合杨虎城在西安发动兵谏,将前去督战的蒋介石扣押,直至蒋介石被迫接受“停止剿共,一同抗日”的主张,才将其释放。“西安事变”之后,张学良以护送委员长的名义,与蒋介石同机回到南京。虽然老蒋接受了张学良等人提出的抗日主张,但张、杨“犯上”属不可饶恕之罪。回京之后张学良即遭军法审判,被判有期徒刑10年、剥夺公民权利5年。生于1901年6月3日的张学良,到1937年判刑正好36岁.第二年,国民政府发布特赦令,但仍将张学良交军事委员会管束,限制自由。虽然不再继续蹲监,却从此开始了他长达50年之久的软禁生涯。1938年10月被关在贵州阳明洞,后转至麒麟洞,1946年之后被押往重庆歌乐山戴公馆,当年10月被送往台湾。
张学良在台湾先后被安排三个地方“居住”,第一处是新竹县五峰乡的清泉故居。这是一座日式风格的黑瓦建筑,建在深山老林之中,曾经是日据时期的一个青年训练所。张学良在“清泉”一住就是13年。“清泉故居”是张学良生平介绍最为全面的纪念馆,尤其对他在内地和台湾的幽禁地点介绍细致,并存有大量照片和实物。房间长廊的尽头挂着一幅张学良的画像,画像之下是他留在这里的诗句:“山居幽处境,旧雨引心寒。辗转眠不得,枕上泪难干。”张学良的传奇一生令人惊叹,也留下太多太多至今亦无法解开的问号,但这首诗却让我们看到他不为人所知的真实心境。可以看出,即使身边有没名没分、心甘情愿陪伴一个囚禁男人的赵一荻,但作为一个男人,将那份壮志深藏心底,张学良始终心有不甘。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清泉故居”,其实是一件仿品,1963年新竹遭遇飓风引发泥石流,原来的故居坍塌。经过改造重建,成为目前的“张学良故居”。
1960年张学良和赵一荻搬迁到离台北不远的北投,住在一个隶属台湾情报局的“幽雅招待所”。建于1920年前后的“幽雅招待所”,“二战”期间日军将这里作为神风特攻队执行任务前的慰安所。军人出身、主张抗日的昔日少帅,被幽居在日军慰安所,如此结局,可能是对张学良心灵上的一大折磨。
北投之前,张学良曾经被短暂幽禁在高雄的西子湾畔,因为时间短,没有形成规模。北投的张学良故居现名“少帅禅园”,是他在台湾的第三处住所,现今是当地名气相当了得的高级餐厅,地处台北市北投区幽雅路34号。目前不开放自由参观,只允许预约用餐或泡温泉的客人入内,当年幽禁张学良时的那种严谨依稀可见。负责看管张学良的警卫队宿舍还在,对外号称张学良侍卫长的刘乙光将军的住所则改为“小六茶铺”,供应一些茶点。“小六”是张学良的乳名。“小六茶铺”地处最高点,能够远眺台北的观音山和关渡平原,俯瞰“少帅禅园”的每一个角落。看得出,当时选择这里作为幽禁张学良的地方,蒋介石、蒋经国父子是煞费心机的。如今,张学良夫妇的起居室改为高级用餐区,以张学良的字“汉卿”命名为“汉卿美馔”。据说,张学良被幽禁此地时将“禅”之理念融入自己平时的饮食起居,“少帅禅园”以此为据,精心研究“张氏理疗食谱”的精神实质以及用料、用火,把张学良的百岁饮食密码巧妙入菜进食,以达到滋身补体的作用。
张学良被幽禁半个世纪尚能活过百岁,是不是真的有饮食密码不得而知,但这位百岁寿星的健康之道的确引人关注。有人认为这是个人修养,境界忘我而至,可仰慕而无可学。另有人将其原因归结为张学良的女人于凤至和赵一荻,正是因为有了于凤至和赵一荻在张学良身边,尤其是在张学良失去人身自由之后,赵一荻的不离不弃给了张学良极大的生活勇气。张学良在送蒋介石回南京之前有两件事放心不下,一是由他父亲亲手培育的东北军,二是赵一荻母子。但是,赵一荻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少帅,直到于凤至从国外赶回来,赵一荻才带着孩子去了香港。1940年于凤至到美国就医,赵一荻又回到张学良的身边,以秘书的身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1964年,于凤至为了张学良的宗教信仰,也是为了报答几十年一直照顾张学良的赵四小姐,主动与张学良解除婚约。这年7月4日,51岁的赵一荻和63岁的张学良这对“牢狱鸳鸯”终成眷侣。此前,他们已经共同度过36个春秋。
蒋经国病逝以后,张学良逐渐开始获得自由,1990年得以离开中国台湾前往美国檀香山,在异国他乡度过自己最后的人生岁月。2000年6月22日,赵一荻在檀香山逝世,终年88岁。一年又100天之后,张学良随他的赵四小姐而去,人生相拥72载,从此共同长眠在风卷浪涌的海岛之上。他们的墓碑上刻着: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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