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记传奇·过河卒
2015年06月0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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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乌江终自刎,霸王神力难回天。 漫画/徐进
文/田心
“明明是霸王别姬,却硬生生改成了姬别霸王。真是超好笑,是吧,虞记?”元静的声音惊醒了虞姬。
只见眼前一团白茫茫的光,虞姬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自己正坐在一个剧场的观众席上。舞台上身着古装的演员正在退场,而她身边坐着的人竟是元静。
“元静,你……”
“这出戏挺无趣的,难怪你刚才睡着了。两会报道已经结束,明天一早咱们就得回济南了,还得回去收拾东西,走吧!”元静拉着虞姬向剧场外走去。
虞姬恍恍惚惚地跟着:我回到现代了?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时,有人和虞姬擦肩而过,一块黄色鹅卵石掉在地上。
“请等一下……”虞姬转身叫道。
见到这块鹅卵石,虞姬一怔,抬头看看元静。
元静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周围明暗骤变,元静瞳孔里闪过一道寒光,她用力把虞姬推向一边,刹那间,一柄利剑裹着浓浓杀意掠过虞姬的咽喉,来人哼了一声,一击不中也不追击,持剑挺立一旁。
只听身后有人大吼一声:“元静,你好大胆子,竟敢私自启动时空转换!”
虞姬摔在地上,浑身不住地颤抖。她惊恐地抬起头,先前的舞台、演员、座位、剧场全都不见了,自己竟在一个洞穴之中。元静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而拿剑刺她之人正是项庄,项庄身后的一位老翁,却是范增。
范增双目微闭,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元静接着哀求道:“师傅,元静无能,没能引导轮回者完成使命。但既然鸿门宴上已经错过时机,就让她……让她返回未来吧……”
“虞姬,今晚鸿门夜宴,你错过了除掉刘邦的最佳时机。老夫大费周折把你找来,是为了辅佐项羽早日称帝,没想到……真是错看你了!”范增边说边摇头,用手里的拐杖用力击打着地面,竟把洞穴里的石头捣出了几道裂纹。
虞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站起身,掸了掸裙角的泥土,佯装镇定:“先生所言极是,都怪虞姬不明事理,险些酿成大错。”
“轮回者完不成使命,只有死路一条。”范增甩下一句话,转身和项庄一起离开。
见二人走远,虞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霎时涌出眼眶:“元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是有一群‘聪明人’想要篡改历史呗!”
二女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把虞姬和元静都吓了一跳,来人竟是邹衍。
“你什么时候来的?”两人齐声说。
“我是守界人,何时来何时走,全凭我自己说了算!”邹衍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虞姬,你刚才在剧院不是见到我了吗?”
“守界人是什么?”虞姬迫不及待地问道。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邹衍爽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有一群‘聪明人’认为,历史上每个重大事件都是受几个关键人物的影响。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机器,让这些关键人物的轮回者返回那个时刻,操纵他们改变历史走向。李斯在21世纪的轮回者,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回到秦朝后,他本应阻止焚书坑儒,谁料他掌握生杀大权、享尽人间富贵,想改变更多历史,甚至篡夺皇帝之位。但不巧的是,这个秘密被范增发现了,他想利用李斯,也利用你,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邹衍一顿,盯着虞姬说:“而守界人嘛,职责是守护时空,不能让人随便进来或者出去。”
“怪不得我穿越以来,常常会遇见邹衍,原来他是盯着我不让我跨界啊!既然走不了,就只能听从范增的安排,除掉刘邦。但我怎么可能杀掉刘邦?不杀刘邦,范增又怎会放过我?唉!”虞姬心中忐忑不已。
“我也想知道你会怎样杀死刘邦。”邹衍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李斯不妄想改变历史的话,那么也不会有你这第二个轮回者。虞姬,你是个聪明人,要好自为之。”
邹衍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元静,笑道:“元静,如今你上演的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真让我感动,不如与我合作吧!”
元静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拉起虞姬走出洞穴。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即将走到楚军大营之时,元静突然站住了:“我私自启动时空转换之事,他们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咱们只好就此别过。邹衍说得对,事已至此,你不必多虑,就照着历史的轨迹朝前走吧!”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紧紧握住虞姬的手,哽咽着说:“这次分别恐怕后会无期,我在三生石上原无名字,你将来即使回到现代,也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虞记,谢谢你,我真后悔把你带到了这个时空。”
说罢便转身离去。
看着元静离去的背影,凄凉和孤寂在虞姬心中升腾。未来的她将不会认识元静,甚至,她从来不知道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为什么又要坑杀?他们已经归降了!”走进楚军大营,虞姬远远就听见项羽的声音。
虞姬快步走到项羽营帐前面,听见里面人说:“羽儿,帅印易取,人心难得。昨夜你放走刘邦无异于纵虎归山,现在这二十万秦国降军若有反心,我们将腹背受敌……”原来是范增在劝项羽坑杀降军。
虞姬叹了口气。范增是个忠心不二的老臣,却没想到他的忠诚竟如此冷酷。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有卫兵来报:项将军请虞姬姑娘到大营外相见。虞姬满心疑虑地走出大营,却见项羽正牵着乌骓马在营外等候。
“姑娘可愿陪我去咸阳城内走走?”见到虞姬,项羽赶忙迎了上来。虞姬点点头,二人并肩走入咸阳城。
原来,昨日放走刘邦后,项羽心中也颇有些纠结,今日又与范增在堂上争论,让他心烦意乱。“亚父要辅佐我称霸天下,可我只想除却暴秦后,回到楚地过逍遥日子。沛公乃是我结拜的义兄,纵然他乘虚而入咸阳,我也不能杀他,更何况他驻军坝上,也算是没有背信弃义……”项羽怅然道。
项羽自顾自说着,虞姬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
“今日要我坑杀二十万秦军,明日又要我火烧阿房宫,我怎能事事都听他的……”
火烧阿房宫!虞姬忽然想起《阿房宫赋》中的那句:“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项羽看到虞姬摇头,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孩子气地说:“虞姬姑娘,我今天是不是说得太多了?都怪亚父有时候太让人生气了……”虞姬笑笑,转移话题说道:“将军,今日你我可是约会?”
项羽脸上竟泛起一抹绯红。看到未来的西楚霸王如此呆萌,虞姬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割舍的情愫。
夕阳西下,就在一刹那间,虞姬做了决定:“不如就安心陪伴在项羽身边,成为历史上真正的虞姬吧。不要让下一个轮回者再来受另一番苦楚了。”
鸿门宴后,天下形势更不明朗,战争风云再起。一日,战至荥阳。刘邦被项军围困在荥阳城多日,久攻难以突围,竟使出反间计。
范增与项羽本就有隙,此时被陈平离间,知道大势已去,提出要告老还乡。范增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大殿,经过虞姬身边时,他微抬眼皮,轻咳一声:“看来姑娘打算顺天舍命了。”
虞姬眼见一切进展与历史一致,知道范增的离开将成为一个转折点——项羽少了这样忠心的智囊,此后的战事将急转直下。
不料,还乡没几日范增便毒疮发作,撒手归西。此时,项羽才追悔莫及。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战争碾碎了无数原本幸福的家庭。转眼楚汉战争已经打了四个年头。离历史上的霸王别姬也越来越近了。虞姬的内心反而越来越平静,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自刎后,是彻底在历史上消失,还是重回现代做自己的记者,但她宁愿终日陪着项羽,不去多想这些事情。
时年十二月,隆冬。项羽率军抵达垓下,屡次向韩信率领的汉军进攻,都被击退。苦战多日,缺粮少兵,百战百胜的项军已不复存在,被几万汉军围困在了乌江边上。
是夜,雪花纷飞,天气异常寒冷。汉军大营竟传来了楚歌之声,悲凉沮丧的情绪在项军中蔓延。
楚歌声中,项羽难以入眠,索性起身饮酒,与虞姬夜谈。
“虞姬,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打仗了,这天下给刘邦便好……只是我舍不下你!”项羽哭了,他将虞姬揽入怀中,缓缓唱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自己曾经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记者,而现在竟成为能在历史上留名的虞姬。真是造化弄人,可人真的只能被历史摆布吗?真的只是一个过河卒,被历史的车轮裹挟着一路向前吗?
看看身边百般煎熬的项羽,虞姬忽然醒悟:人,还是要有选择的。她要帮助项羽做个决定。
她依偎在项羽身侧,默默拿起宝剑。“大王,大丈夫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牵绊,虞姬承蒙厚爱,如今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一件事了。”
说罢,宝剑出鞘,抹颈自刎。
虞姬最后只听到项羽悲号一声,便没有任何知觉。她耳边似乎传来邹衍玩世不恭的腔调,这声音忽远忽近:“虞姬,慢走,不送!
就在虞姬倒地之时,从她贴身的口袋里掉出一卷小小的竹简,正是当年黄石公留给她的。竹简掉落在血泊之中,浸透鲜血,竟显现出一行小字:浴血重生,得偿所愿。
垓下最后的决战终于来到,虞姬死后,项羽早已生无可恋,他仰天长叹:“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项羽抽出宝剑,耳边似乎响起一个声音:“将军,今日你我可是约会?”
一骑白马飞驰而来,“项将军且慢!我曾答应虞姬姑娘,在你遇到危险时相救……”来者正是张良。
项羽傲然一笑,手中宝剑依旧向颈上抹去,张良猛地掷出一物砸向宝剑,砸落宝剑的却是一枚黄色鹅卵石,石头上隐隐泛着红色,如同一双熟悉的明眸中渗出的血泪……
史载,“项羽乌江自刎而死,年三十一岁。”但野史记载,汉军中无人见过项羽首级……
时间:2015年6月7日,地点:济南泺源大街2号28楼,齐鲁晚报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办公室里,偷懒间隙,虞记正盯着电脑看《史记项羽本纪》,忽然,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键盘上。
“你有病啊?两千年前的事情啦,你怎么还哭成这样!”时政部主任健叔摸摸自己的胖肚子,瞪着虞记:“简政放权的稿子呢?写完了没?抓紧抓紧!”
一个同事隔空将一个小小的包裹扔给虞记:“你的快递,我帮你取了。”
包裹落地,摔开,一枚黄色鹅卵石滚落出来。包裹外落款处,却是空白。
作者小档案
田心(笔名),29岁,女,曾在报社、出版社工作,现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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