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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读书无用论”

2015年06月1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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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冲
　　倡导全民阅读,肯定是一件该做的事,但不一定是好事。读书的理想状态,应该是阅读成为每个人的自然需求,等到已经要靠别人来倡导了,能不能倡导得动,就不一定了。有利可趋的事容易倡导,而读书却是无用的。
　　这个话,反过来说更容易理解:必须是无用的才叫读书,有用的那叫学习。初民们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获取食物还未必能吃饱的时候,是不读书的。那时候也没有运动。须得有了一定的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人类才知道运动,然后再知道读书。运动也是无用的,有用的那叫劳动。其实读书也是一种运动。用来消耗多余体力的,叫体育运动；用来消耗多余脑力的,也可以叫脑育运动。
　　体育一旦成为职业,就不是运动而是劳动了。你看媒体报道某个世界冠军当年训练时如何刻苦,那就是在表扬他的劳动态度好。我从小爱打球,好几种球类都比较擅长,还进过不同级别的代表队,打比赛、拿名次,但从来没有媒体表扬我,因为那就是打着玩儿,无用。这种思维很要命,其结果就是中国没有了“体育界”,只剩下体育部门了。同样道理,中国原来是有“读书界”的,就是一大帮喜欢读书但只是读着玩儿的人,现在没有了。现在只有作家协会了。作家协会的人读书得算劳动,不能算运动。至于有些作家协会的人也不读书,那是劳动态度问题,跟农民种地不浇水不施肥是同样性质的问题。
　　现在科学发达了,人——绝大部分人吧——都有了多余的体力和脑力,需要干点无用的事,以便把它们消耗掉。所以人们才需要体育运动和脑育运动。这两项运动能成为人们的自然需求,是因为它们虽然无用,但是能让人们快乐,还能增强体质和智力。体育运动的快乐,就在于它能让人们的身体处在一种放松、自由、活跃的状态。大妈们为什么对广场舞上瘾?没别的,就为这个。你给她们编一套标准动作,没用的,顶多只对那些想把广场舞也变成一种劳动的少数大妈有效。同样,脑育运动的快乐,就在于它能让人们的大脑处在一种放松、自由、活跃的状态。你给人们编一些标准答案,专讲那些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道理,没用的。人们从阅读中得不到快乐,得不到大脑的放松、自由和活跃,很自然的选择就是——不读了。
　　脑育运动比体育运动难办的地方,就是体育只要运动就能增强体质,脑育却不是只要读书就能提高智力。教育的最大失败,就是把学生培养成专爱看那种让人变傻的书。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根本没有的“网络文学”,唯独在中国兴旺发达,便是一例。
　　所以,在倡导全民阅读时,区分真倡导与假倡导的最好标准,就是看它是在强调读书如何如何地有用,有五大好处、八大好处、十大好处,还是坚持读书无用。
　　(本文作者为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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