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红高粱,孙家口伏击战里的血火传奇
打死日军中将,村庄遭疯狂报复
2015年08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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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岁的孙兆岐对孙家口伏击战记忆犹新。
  孙家口村坑坑洼洼的石板桥,似乎还在诉说着70多年前的那场伏击战。
  孙家口村头,当年打伏击的战士们就是趴在屋顶的瓦砾后面,将手榴弹扔向日军。
     文学与历史须臾不可分离。莫言的《红高粱家族》让我们重塑了敌后地方武装的抗战史实,如今我们带着莫言的“红高粱”再次回访孙家口伏击战,只为些许地丰满敌后抗战的故事,揭示日军侵华时对民众犯下的凶残罪行事实。
  当时,游击队在此毙敌39名,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日军随后疯狂报复,血洗孙家口村南的公婆庙村,残杀无辜群众136人。
  文/片
本报记者 寇润涛 刘志浩  
日军捉40万平民修胶沙公路
  “胶沙路,1925年修成通车。路经胶州—孙家口—兰底—权家—洪沟—平度城—涩埠—沙河。”关于“胶沙路”,史志上如此描述,而“孙家口”三个字特别惹眼。
  莫言是这样说的:“县志载:民国二十七年,日军捉高密、平度、胶县民夫累计四十万人次,修筑胶平公路。胶平公路修筑到我们这里时,遍野的高粱只长到齐人腰高。长七十里宽六十里的低洼平原上,除了点缀着几十个村庄,纵横着两条河流,曲折着几十条乡间土路外,绿浪般招展着的全是高粱……”
  在他笔下,这里叫“青杀口”。
  2015年初夏,作家谢维衡与我们从平度城驱车向西南乡,直奔“青杀口”,试图再次寻找70多年前的那些“爷爷和奶奶”。
  平度西南乡,和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接壤,有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前这里沟沟坎坎,只适合种高粱。”老谢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红高粱是他这代人的儿时记忆。
  孙家口离高密城区约30公里,在胶莱河南岸、郭杨河北岸。村北胶莱河上的石桥为唯一的过河通道,桥面狭长,两端堤高坡陡,形成天然屏障。
  在电影《红高粱》中,一首唱红大江南北的《酒神曲》唱道:“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杀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可见这里的凶险。
  说话间,我们和老谢已经站在了这座历经战争沧桑的古桥之上。

孙家口三县交界成伏击最佳地点
  石板桥面上刻着的“中国桥”三个字让谢维衡每次来都驻足凝视。老谢也不知道这是谁人所为,“不过看了总有一股爱国情绪涌上心头。”
  这三个字,似乎是种警醒。1938年初,日军进入高密、胶县、平度等地,胶沙公路成为日军“武运长久”的重要交通线之一,孙家口村恰好在这条交通动脉上。   
  “公路修好后,日军每日乘车往返巡逻,路边的树木、牛羊甚至行人都成了他们比试枪法的活靶子,常有无辜村民冤死在他们枪口下。日寇的滔天罪行激起了当地百姓的无比愤恨,义愤填膺的曹克明决定要在胶平公路打一个伏击战,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帮穷凶极恶的鬼子兵。”《高密县志》称。  
  于是,电影《红高粱》里的余占鳌该出场了。老谢说,“余占鳌的原型其实就是孙家口伏击战中的曹克明。”
  1938年3月,刚刚组成游击队的曹克明在胶济铁路以北的高密、昌邑、平度一带活动,伺机打击日本侵略军。 
  胶沙公路为日军重要交通线,往来车辆不断,曹部便谋划在此伏击日军。适逢国民政府军事别动总队华北联络参谋兼十三支队参谋长曹直正,由诸城蔡晋康部至曹克明部联系工作。曹直正与曹克明同村同族,系黄埔军校毕业生,参加过北伐战争,有较丰富的作战经验,曹克明决定让他留下共同组织伏击战。
  沿胶沙公路逐段侦察后,曹克明与曹直正认为孙家口最为有利,又是三县交界之处,历史上民风剽悍。一旦伏击战打响,三个县城的日伪要增援,均需一定时间,游击队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时间差。
  战前,曹直正利用事先联络好的伪军作内应,摧毁了即墨县长直镇伪军据点,并缴获捷克式步枪40余支,扫清了东部障碍。曹直正还联络平度的地主武装冷官荣布防孙家口北,阻击平度方向的援敌,并追击逃敌;联络胶县的姜黎川部布防孙家口南,阻击胶县方向的援敌,战斗打响后,立即切断胶县与平度的电话线。

游击队提前清村,引诱日军车挤在村头
  在孙家口村,多是60岁上下的老人,莫言笔下“爷爷和奶奶”的故事也多从父辈口中听来。
  我们问老人:“知道伏击战的事儿么?”老人点头。
  “能给我们讲一讲么?”老人却又摇摇头,说:“经历过的人都老去了,具体怎么着,我们也不知道了……”
  经过多方打听,我们还是找到了见证伏击战的人。90岁高龄的孙兆岐说,那一年自己13岁,“游击队打的伏击战,记得很清楚!”   
  1938年4月15日,孙兆岐已经跟着大人躲到邻村的亲戚家。在这之前,游击队通知村里人“要打仗”,让村民先出村躲起来。
  孙兆岐的亲戚家距离孙家口不远,大概几里路的样子。“我站在屋顶上,能看见远处鬼子的军车。”孙兆岐思路很清晰。
  史料上记载,日军的八辆汽车当天从平度返回胶县。第一辆车驶过石桥时,轮胎被尖利的铁耙齿刺破,汽车一下撞进路边房后的沟里,车上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蒙了。正在敌人乱作一团时,埋伏的游击队员立即蹿上房顶,迅速投下一排排手榴弹。
  老谢曾经采访过一位亲历者,叫谢维俭,伏击战当天他被日军胁迫做人质。谢维俭是平度城南关村人,当时坐平度至青岛的客车去青岛做买卖。在谢维衡的采访中,谢维俭是这样说的,“第一辆、第二辆……五辆日本军车根本来不及调头,都挤在村头的窄路上了。”
  不过,谢维俭所坐的客车一直跟在日本军车后面,一听前面爆炸,急速往后退,车上的十几名平度乘客无一伤亡。
  此情此景,也被孙兆岐远远看见。“被打的鬼子军车好像有七八辆,可能距离太远,到处都是黑烟滚滚,我看得不清楚。”孙兆岐说,打起仗来,老百姓都吓得打哆嗦,谁还顾得去看到底打了几辆鬼子的车……

被歼39人,日军后来杀害136名村民
  从上午10时一直到下午4时,战斗持续了六个小时。
  “我父亲有几分好奇地看着痴呆呆的游击队员们,他们从哪里来?他们到哪里去?为什么要来打伏击?打了伏击以后还打什么?静穆中,断桥激起的水声节奏更加分明,声音更加清脆入耳。雾被阳光纷纷打落在河水中。墨河水由暗红渐渐燃烧成金红。满河流光溢彩。”
  莫言如此描述了那场伏击战凄婉悲壮的情景。这是地方游击队一次成功的敌后伏击战,共歼敌39名,其中包括在平型关大战中逃生的日军坂桓师团中将指挥官中岗弥高。他是在平型关大战受挫后,来胶东休养并考察军务的。
  此战让曹直正与曹克明一战成名。不过,一年过后,曹直正被汉奸出卖。
  1939年12月28日,30多名游击队员被日军击退到一户农家,准备拼死抵抗。此时,村民怕日后被日军报复,哀求曹直正“不要抵抗”。曹直正为保全村民,只好不作抵抗,被日军逮捕,后为国尽忠。
  在面对村民哀求的当晚,曹直正想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能猜想是否与他的成名之役孙家口伏击战有关。
  孙家口伏击战后,曹直正与曹克明率部撤出。日军随后疯狂反扑、报复,不仅在次日就烧毁了孙家口村的房屋,十天后又在附近的村子烧杀,光公婆庙村就有136人被杀害。
  “呜呼!我的前辈乡亲,你们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谢维衡感叹说,任何战争,最倒霉的从来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部队打完仗,可以转移,百姓当然也可转移,可人走了,家院带不走,土地更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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