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店里日本洋纱全烧掉
后人心目中的一代大商孟洛川如何生财和舍财
2015年08月22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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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旧军村的孟氏故居。
孟洛川纪念馆里的瑞蚨祥造像。
采访整理:本报记者 于悦
一代大商孟洛川将瑞蚨祥事业发展至鼎盛,乃至“从岱岳山麓至渤海之滨,处处皆有孟氏庄田”,既懂生财又懂舍财的他曾搭三百里帐篷舍粥救人,被誉为“一孟皆善”。如今的章丘旧军村,乡亲们自发为其建立纪念馆。孟洛川第五代玄孙孟钢先生为我们讲述了他的高祖父与家族的辉煌。
三把大火烧出来的财神爷
如今流传着很多歌谣专门称赞高祖父,说他的土地有多少,“骑上一匹宝马良驹,三天三夜跑不出老孟家的地”、“山西康百万,山东袁子兰,两个财神爷抵不上半个孟洛川”……孟洛川先生也曾讲过:“从岱岳山麓至渤海之滨,处处皆有孟氏庄田。”
我在老家章丘旧军村遇到过一个老北京瑞蚨祥的员工,这位老大爷举了个例子,说明当时家族的辉煌。他当时回家路上是不需要带盘缠的,因为从北京出来,到了天津就管饭,一进山东就有我们的土地,一路都是好酒好肉款待着,都有自家人。
在历史上,高祖父被称为“三把大火烧出来的财神爷”:第一次是经历了上海烧棉纱,第二次是八国联军火烧瑞蚨祥,第三次是火烧章丘旧军家产。1928年章丘境内匪患成灾,土匪张鸣九祸害旧军,孟家便请路过此地的孙殿英部队帮助剿匪,事成之后旧军民众便宴请孙殿英的部队。孙殿英一看旧军非常富有便动了邪念,待部队离开之后又派一个团的兵力返回旧军炸开城门烧杀抢掠,吉祥当铺毁之一炬,村庄受到了劫难。亲历这件事的长辈们讲过此事,当时家中41口人从水路去了天津,从那以后我们全家也迁到了天津。
瑞蚨祥做得这么好,也与时机有关。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慈禧太后和溥仪逃到承德,再回宫时,一些细软和精美的刺绣产品都被抢走了,就让袁世凯委托孟洛川为宫里购置。由于孟洛川当时执掌的“瑞蚨祥”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很容易承接了宫里的这项业务。其他大的业务还有“移民布”等等,类似军服的概念。
在这些大项目中,高祖父结交了许多政府高官,比如和袁世凯结为金兰。在袁世凯任济南巡抚时,两人相识,后来袁平步青云,去了天津,在那曾大排场地请了一次高祖父,使得天津的店铺知名度得到迅速提升。我的奶奶姓曹,她是军阀曹锟的侄孙女,做过北洋政府大总统的徐世昌,还有张之洞等与我们家也是联姻的关系。军阀混战时期,能有来自政府的大量订单,也与这些关系有关。
瑞蚨祥的每一分钱 都不能让外国人赚走
“南有胡雪岩,北有孟洛川”。红顶商人胡雪岩最后的下场很凄惨,但同样作为红顶商人的高祖父最后能够寿终正寝,正是源于他大商的智慧。他把官和商的关系看透,并最后不再靠官权经商,一生都在维护自己的荣誉,将其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才是他一生大智慧的真实体现。
高祖父管理店铺十分严谨,第一任经理沙文峰一直坐镇济南,是全局的统领,他个人就十分正直严谨,从不徇私,全国所有店铺的店规都是他定下的。沙文峰帮高祖写了一本书,叫《商贾经略》,只有各地掌柜能看得到。日本人进中国时,因为不愿让其落入日本人手中,高祖父将全国的《商贾经略》都收了回来,一把火烧掉了,如今这本书的原本再也看不到了。
瑞蚨祥在国内最北开到沈阳,最南边开到了香港,在日本的大阪也开过店铺。从我父亲这一代开始,就不再经营瑞蚨祥,所以我爷爷是瑞蚨祥最后一任东家。当时在全国有多家店铺,但核心采购站是在上海,其他包括杭州、苏州和福建都有站点,福建是以茶叶为主,其他几个以丝绸和绣品为主。
在天津我们家在和平路,却没有把店铺开到这条路上,正是因为高祖父说过,这属于租界地,如果开店就要向外国人纳税,“瑞蚨祥的每一分钱都不能让外国人赚了去。”所以他才在估衣街开的店。高祖父非常爱国,卢沟桥事变一爆发,他就要求国内所有的店铺里面的日本洋纱全部拿出来当街烧毁,坚决不卖日货。
高祖父治店,把股份分为资东占七,人力股占三,只要进店都有股份。虽然有的店员只能分到一厘半厘的股份,但也跟企业的利益绑在了一起。他自己一生也没有一分私银,得到了包括家族和员工等所有人的敬佩。
我常常思考,他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就是因为他会舍财,能让周围的人都受益,只有先会舍财才能生财。之所以能把生意做那么大,不是因为他会做生意,而是会做人,得到了人心。
家风公正平等,“一孟皆善”
家族给我的整体印象就是非常友善、厚道,不止对家人,更是对外人。家中长辈,女的大部分从医或当老师,我们家周边邻居看病吃药都不用花钱。我现在在天津开的店铺,二楼的房东是香港嘉德拍卖公司中国区的总经理,他当初租给我房子的时候就说:“我的房子谁也不租,一定要租给你,因为你家对我家有恩。”当年作为邻居,我们家的老人,不仅在他的孩子得病时给孩子免费看病,孩子从小学到初中的吃穿都在我家老人的照顾之下,没有让他们夫妻操过心,这让他们非常感动。
黄河决口山东闹水灾时,高祖父搭了三百里帐篷舍粥救人,冬天舍冬装,夏天舍夏装。德国人在建设胶济铁路时,因为没有先进的工具,死了很多民工。铁路旁边都是耕地,尸骨在铁路沿线无法掩埋,高祖父就把铁路沿线的土地买了下来,贴出告示,免费掩埋尸体,当地人称之为义田。高祖父因此被誉为“一孟皆善”的慈善家。
家族一旦庞大了、富有了,就很容易出现问题,但我们家有一种公平公正的风气,没有人去争抢东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得到多少,这也源于高祖父孟洛川的英明之处。他老人家行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其中一个英年早逝,只留下一房太太。作为全部瑞蚨祥的掌管,他所有的钱都分成四份,给这几个兄长,再往下一代分,即便他们不参与经营,也是有份的。到我奶奶这一辈时,已经只分到六十分之一的股份。
福泽乡里,村民 自筹建纪念馆
我爷爷5岁就离开了旧军,父亲1938年出生。高祖父1939年去世,他生前最后一次给孩子起名,就是给我父亲。在老家旧军村,有一座孟洛川纪念馆,最早是村子里自筹资金建起来的,没用政府一分钱。村里一些退了的村长、书记,拿着铁锨撬下村子周边一些废弃的老砖盖纪念馆,建得非常好。
高祖父原来在章丘旧军的宅子一共有三进院,挺大的,叫“光禄第”,我们还按照老一辈人的记忆恢复了一个3D视频展示。十年前我去旧军村时,看到有很多石碾、石磨、石礅等,墙上还有很多砖雕,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高祖父请北京装修故宫的人来给雕刻的。村里有个老书记跟我同辈,他就号召我们要对得起祖辈,因为高祖父对旧军村做过很大的贡献。
在旧军村时,高祖父只要给他母亲钱,他母亲从来不拿去消费,只用来买地,给那些没有地的农民,还不收租金,让他们自种自吃。到了冬天容易出现饥荒的时候,高祖父就派人站在小楼上看村子里哪家没有炊烟,直接派人把粮食送过去。
我今年40多岁,曾做过很多工作,后来在跟一个朋友讲起家族的历史故事时,对方称我应该继续做瑞蚨祥,重振家族的事业。我很受触动,后来注册成立了瑞蚨祥世家有限公司。近期我们准备在济南开分公司,选址老商埠附近,重回故里,感觉压力很大,因为品牌是祖先留下来的,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和祖辈们的精神,不能随意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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