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的卷烟
2015年10月15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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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标注的是本文口述者张立春的父亲张洪礼。
家里的老照片是父亲的宝贝,每当他整理旧物的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地给我们讲述那些刻在脑子里的事,商河战役是父亲说得最多的故事。我从记事以来,父亲在中秋前后,都会拿着烟四处分给村里的人。等到后来,我才发现父亲是借此来怀念和他一起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兄弟们。
侦察敌情反被困劝说伪军一起革命
我的父亲张洪礼出生在1927年,是商河县沙河乡棘城村人。在父亲14岁的时候,他就参加了革命。当时在我家周围有日军聚集点,父亲一边打零工,一边搜集情报。听父亲讲,在1941年前后,有日军押送物资经过316省道。父亲将情报告诉了组织,在敌军刚进入商河后,展开了一场伏击战。打死了5个日军,缴获了2匹战马(其中一匹杨国夫司令来商河时还骑过)。
之后,父亲的身份也随之暴露,组织将父亲转移到乐陵(现滨州乐陵市)做通讯员。杨国夫司令带领部队来解放商河时,父亲还做过他的“跟班”。在解放商河之前,父亲奉命和另外一个侦察兵进城侦察敌情。他和另外一个战士乔装成进城卖谷子的农民,一呆就是两天。
准备出城时,发现已被封锁,由于战事吃紧,商河城只许进不许出。情报送不出去,他们焦急万分。后来想起当时的心情,父亲说:“我当时急得直跺脚,想方设法想出去。”到了晚上,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父亲突然想起一个人,当时的伪军队长,正好是邻村人。
于是,二人直奔伪军队长家。父亲安排同行的侦察员在门口放哨,手提两包点心径直进了屋。队长知道多年来我父亲一直跟随共产党,见我父亲到来,万分吃惊:“这个时候,你咋还敢进来?”父亲答道:“解放军十万大军就在城外,马上就要攻城了,商河城很快就要被攻破,家里记挂着你,让我来带你出去。”队长将信将疑:“是真的吗?我凭啥信你?”
父亲说:“凭我们是老乡,凭老辈子里的交情,我还能害你吗?”当时伪军队长怕共产党会追究他的责任,迟迟没有下决心。父亲劝他说,“只要你现在选对立场,跟着共产党,以前的那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我给你担保。”
就这样,在伪军队长的“护送”下,三人当晚就出了城,直奔攻城部队。到了指挥部,我父亲和同行的侦察员对两天来的侦察情况作了详细说明,伪军队长也对城内情况作了大量补充。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消息,说城墙上用绳子送下200多伪军来投降。这些人正是“队长”的手下。之后,他们中大部分参加了解放军,其余的领了路费回了老家。
父亲参加突击队战友卷烟为他们送行
总指挥杨国夫在得到父亲带回来的消息后,决定于次日清晨拂晓炮轰东门,打开突破口让大部队冲进城里。为了减少伤亡,他决定即刻组建一支突击队,并于当天夜里,越过城墙悄悄潜入城内,监视十字街到东城门一带的敌人火力点,里应外合,消灭敌人的火力点。在这紧迫关头,我父亲主动请缨,担任突击队长,带领60余名突击队员准备凌晨3点出发。
临行前,父亲和其他60多名战士给自己家里写了一封信,将所有的钱都留下了。每当想起,父亲总是说,“当时的人没啥文化,也不知道该说啥,就希望家里好好的,把能留下的都给家里人留下。”
这支突击队是当时回民支队的回民连队,队员都是20岁左右热衷于革命事业的回族有志青年,他们有宁津大刀队的基础,也有多次对日军作战的经验(参加过夜战、巷战、近战)。一把大刀,一支盒子枪,四颗手榴弹便是他们每个人的作战装备。
临行前,杨司令特意嘱咐给他们做了牛肉汤,其他战士也都起来了。父亲和回民兄弟将自己的牛肉汤分给汉民兄弟尝尝。据父亲讲述,没有一个汉民兄弟喝他们的牛肉汤,都是端起来闻了闻。汉民兄弟将自己兜里卷好的烟或者是烟叶放在突击队战士的手里。突击队的战士们就揣着烟入城了。父亲常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战斗中不一定谁死谁活,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烟,是当时比较珍贵的了,平时都舍不得抽!”
凌晨5点,随着震天动地的一阵阵炮响,东城门被炸开。攻城部队如潮水般涌入东城门。敌人躲进沙袋围成的战壕内,架起轻重机枪抵抗。正值敌我交锋之际,突击队员们由侧后攻击,迅速将手榴弹狠狠向敌人砸去,随着震天的巨响,敌人连枪带人被炸出战壕。敌人把迫击炮刚安好架起,还没来得及装炮弹,脑袋就搬了家。60余名突击队员与攻城军民一起转入巷战,发挥了大刀的作用,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敌人死伤无数,剩下的也都缴械投降,而和父亲一起战斗过的兄弟,很多都没有回来。
后来父亲陆续参加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回家后,每当中秋节前后,父亲总是一个人默默抽烟,还将烟分给村里的人。我一开始不理解,问起父亲,父亲总是说:“那是给你的叔叔伯伯抽的。”
现在,我知道了,这是父亲又想他的战友了,而我也习惯了在中秋前后给别人分烟,用来纪念父亲和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叔叔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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