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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在清末民初大盛于北方,顶尖人物是李存义、尚云祥师徒,将形意拳称了形意门。汉朝豪族才称门,武人称门,千古未有。
李存义是一九OO年民间阻挡八国联军进京的一位领头大哥,率众歼灭了老龙头火车站的俄军,是都市新生阶层——中国武士阶层的缔造者。一九一二年在天津成立中华武士会,替代衰亡的镖局业,以办学授课、仲裁民事纠纷为手段,让武人陆续成为都市社会的一分子。
武人称门,是平民称贵,因为不再是官府商家的附庸、军人的过渡,独立了,便有了自尊。形意拳在晚清称门,八卦掌、花拳紧随其后称门,至民国,南北拳种都称了门。
尚云祥是李存义的贴身弟子,给师父挡死的。李存义上战场、人巷战均是尚云祥护在身后挡冷枪。挡死,也挡事,中华武士会开办之初,立了百日擂台,为与武行同道,为向市民宣传,尚云祥是擂主,铁打的营盘。
尚云祥的武行声望,是“上打三代、下打三代”的霸王,打成名长辈,打后起之秀,谁强打谁,是令人崇敬的形意门门神,在北京立形意拳名号四十年,奇迹般保持胜绩。社会声望,来白他是捉住大盗康小八的侠士,也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大刀刀法的授刀人。一九三三年,中国军队在喜峰口长城阻击日军,中式大砍刀应对日军刺刀,肉搏战中获胜。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方军队对抗外辱,是屡战屡败,突如其来的胜利,令群情激昂,随后诞生《大刀进行曲》,传唱全国。从中华武士会成立,即有军方聘请拳师的风气,由于刺刀生产不畅,军队就配发士兵砍刀,人军拳师基本都教过刀术,但民众把授刀人的荣誉归了尚云祥。细究起来,尚云祥不是唯一,但确实重要。喜峰口战役的主力军是二十九军,军官里山东人居多,军长宋哲元是山东乐陵人,尚云祥也是乐陵人,他去教,是支持同乡将才。
尚云祥教的是形意刀法的简化,刀把造型和刀长尺寸,是形意刀型的简化。简化,为了一般人能使上劲。教的不是招术,士兵比不了专业习武人,训练时长和天赋都有限,教招就害了他们。战场上刺刀扎来,不能拆解,来不及,敌兵手快,一变向就扎死了人。教的是劲儿,就像教人怎么用铲子铲土,教会用腰的劲儿,人就自己铲去了。战场上,减少反应时间、动作难度,才能生存。用劲儿,才是杀招……这路刀法还活生生的在。
旧时,武人有维持街面治安的义务,常走常遛,路见不平,要相助。在家,也常有人来叫:“师父,快去看看吧。”名声高了,官府捉拿盗贼,会礼聘协助,自己则言“受了军令”。尚云祥受过王燮的军令,王燮是世袭武官,先任右营都司,后任左营游击,负责京城治安。
王燮有个外孙叫李仲轩,跟家乡拳师唐维禄习武,将王家祠堂开了拳场,让唐维禄带人人住。此举惹怒父亲,赶出家门,并登报声明,禁止北京天津的亲戚接济他。唐维禄不知武将世家的禁忌,事发后内疚,说:“好好的公子,跟我学拳,家都没了,一定让他成才。”尚云祥是形意门的王者,唐送他拜师尚云祥。尚云祥不收,因为自己徒孙的年纪都比李仲轩大了,收他为徒,一门辈分就乱了。得知李的姥爷是王燮,尚云祥说:“噢,王大人的外孙子。”破例收下。
尚云祥顾念旧情,但辈分乱了也是问题,要李仲轩发誓一生不收徒,辈分乱只乱一代一人,将来李过世,尚门的辈分便恢复正常。李仲轩没收过徒弟,只在过世前三年,为报师恩,口述习武经历,颂扬三位师父唐维禄、尚云祥、薛颠。文章由我整理,结集成书为《逝去的武林》。
李仲轩是我二姥爷,姥爷的弟弟。整理文章的三年里,他只说事论武,没有手把手地传艺,恪守誓言。凭书中信息,尚云祥再传弟子韩瑜来京相认。他爷爷韩伯言是尚云祥弟子,一九九六年过世,和二姥爷一样,生来富贵,之后便是越活越冷的人生。只是,他的福气比二姥爷长,才华盛开得多。以金庸小说人物作喻,韩伯言是尚门中的“东邪黄药师”,魏晋风骨,博学多才。他是武林高手,还是律师、企业家,擅长古琴、围棋、易经、书画、诗词、胡琴……
韩瑜居山东,泰山脚下,见面叫我“师弟”,他爷爷和我二姥爷是师兄弟,我俩是一辈人。但我没拜师,不习武,二姥爷守誓严格,生前与我约定:我不入武术界,不跟人论身份。我解释了,他尊重,我俩就“徐先生”、“韩先生”地称呼,稍别扭,不知不觉他又叫“师弟”,我就顺着叫他“师兄”,说话方便。从此有了一位泰山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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