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高考

　　 □未晚斋主人
　　妻自2009年1月不幸罹患乳腺癌,几年的时间里,病情反复发作并不断恶化,我带着她不停地住院化疗、放疗,有时一年中多达十几次,几乎每月一次,每次都要十几天。
　　那些日子里,女儿一直是轮流呆在亲戚家里,或者姥姥到家陪她,再后来她就干脆自己在家。每当想到这些,妻总要一个劲儿地自责,说她对不住女儿。
　　后来,妻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以致经常出现病危迹象,但每次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连医生都惊叹她生命的力量。天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各种各样的化疗药水打进她的身体,她头晕、呕吐,吐得昏天黑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有一个信念:她还不能死,一定得活着,一定要看到女儿高考上大学。
　　2016年春节过后,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妻的身体状况却更加糟糕,医生多次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家里人也偷偷地为妻备好了寿衣,看好了墓地。由于癌细胞扩散转移,妻的后背成片腐烂,血肉模糊,每天都得服用大剂量的止痛药。平躺,躺不下；侧卧,浮肿的胳膊又压迫得异常疼痛。妻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睡,总不时地问我:“孩子的高考还有几天?”
　　不知怎的,这时的女儿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乖巧、懂事,总仿佛跟谁怄气似的,开始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出格”的事情:莫名其妙地跟同学打架,关在房间里偷偷地抽烟……再后来,女儿哭着告诉我们,她最近一直睡不好,老想吃东西,一个劲儿地吃,吃得肚子撑得难受,无法好好听课,后来看了心理咨询门诊似乎也无济于事。
　　我和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不知所措。我们知道孩子心里一定很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高考前几天女儿突然提出今年不打算考了,觉得自己没准备好,想明年复读再考。
　　妻含着眼泪对女儿说:“孩子,你今年可一定要考,不管成绩怎样。明年……妈可能就看不到了……”
　　高考的两天里,妻硬是提前出院在家等着女儿。
　　女儿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来,悄悄地走,不让我们接送。
　　我和妻默默地、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三周过后女儿的高考成绩出来了:603分,比平时成绩稍差,却又比预想的要好。原本我们担心女儿会考不到600分,甚至想着可能会更糟。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妻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不停地念叨:如果没病的话,孩子也许会考得更好……
　　女儿的情绪恢复正常,高兴地上大学去了。就在这年年底妻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走得很安详,兴许是女儿考上大学后她已全然没有挂心事了吧,虽然她更想看着女儿大学毕业……
　　2016年,女儿的高考,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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