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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军萧红故居:爱似流星

  萧军萧红在青岛留影
   □叶克飞
  青岛观象一路1号是萧军与萧红的故居。
  观象一路因观象山而得名,是一条半山的环形路。路旁是一个个居高临下的德式庭院,以花岗岩为基,院门都不宽,走进去后,迎面往往是十几级石阶,拾阶而上才可进入院内。
  这种居高临下的庭院,在旧时青岛实属常见。当年德国人喜欢利用地势,沿山建设,庭院间彼此错落,极具美感的同时又巧妙地拓宽了房子的视野。萧军就曾在诗中写道:“碧海临窗瞰左右,青山傍户路三叉”,诗极粗糙,但倒写实,那时的观象一路1号乃至周边几条路的宅院,均可远眺大海。不过如今多了高楼大厦,这栋位于路口的德式小楼,自是再也听不到涛声。
  小学时常去观象山玩,山顶有一栋欧式城堡,十分漂亮,即使放到遍布城堡的欧洲也算抢眼。那是德国人于1905年修建的气象观测所,也算是中国现代气象学的发源地。我们还曾在山上的一个半地下碉堡里发现过一些遭人“遗弃”的武侠小说,公推手最长的同学从碉堡的枪眼处伸手进去,一本本拿出来。大家平时只在作文里写过自己捡了东西后拾金不昧,真捡到东西时反倒犯了难,七嘴八舌商量了半天,结果最后没有交给警察叔叔,也没有交给老师,反倒据为己有,大家轮流看,我就用它们打发了多堂数学课。
  上世纪八十年代时,这一带就颇为僻静,而再上溯五十年,也就是萧军萧红在此避世之时,这里想必更是沉静。
  想来萧军和萧红一定喜欢此间沉静,他们本就是避难而来,颠沛流离间能寻得一处美丽所在,即使日子依旧拮据困顿,也少不了快乐。何况,他们还有爱情。
  萧军与萧红的情事是现代文学史上的一大悲剧,但他们客居青岛的日子却被后人形容为“精神蜜月”。那半年时光是他们最甜蜜的日子,离开青岛后,他们彼此猜忌,矛盾频生,终告分手,萧红更是在31岁时便客死异乡。多年后,当年迈的萧军重返青岛寻访故迹时,伊人早已逝去,空留怅惘。
  如今,他们的故居仍保持原貌,只是外墙重新粉刷过,小院里有几棵松树。当年,萧军和萧红住在楼上,萧红负责家务,萧军则在某报馆编副刊,住在他们楼下的是约他们前来青岛的作家舒群夫妇。
  那时,萧军与萧红也曾屡屡在这一条条老街上漫步。根据他们的回忆文字,我们可以勾勒出这样的场景:萧军在脖子上系个黑蝴蝶结,手里拿着三角琴,边走边弹。萧红则总穿着花短褂黑裙子,跟在后面。
  他们还会逛那间著名的荒岛书店——那曾是青岛文化人的乐园,文人学者荟萃,也有许多怀着梦想的年轻人在这里苦读。在这里,他们认识了一个名叫黄宗江的初中生,这孩子住在青岛的黄县路,后来老舍成了他的邻居,再后来,他成为了著名艺术家。他们还认识一个名叫李普的高中生,他后来成了新华社副社长。
  那是一个风流人物莫问年纪与出身的时代,理想主义是无数年轻人的支柱,萧军曾回忆,自己在那段时间里“每至夜阑人静,时相研讨,间有所争,亦时有所励也”,然后便奋笔疾书。他的代表作《八月的乡村》便在此时诞生,而萧红也在此间写成《生死场》,这是现代文学史上不可不提的两部作品。此后的萧军江郎才尽,萧红则在悲凄困苦中于香港写下《呼兰河传》,那时的她已近生命尽头,用尽了最后的才情与精力。
  作品虽然写成,但却一度无处发表。在荒岛书店里,萧军向友人孙乐文抱怨此事,孙乐文建议他直接给鲁迅写信,于是,萧军把自己和萧红的稿子一起寄给了鲁迅。鲁迅提携了他们,不但为《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作序,还建议二人改笔名,于是便有了含“小小红军”之意的二萧,他们的生活也就此改观。
  可不再为生活拮据而发愁的同时,二人在性格上的鸿沟却就此暴露。萧红内向柔弱,十分依赖萧军,甚至已至病态,曾有记载,二人到上海后,曾同屋分房而眠,萧红会半夜哭醒,认为二人离得太远了。但才女如她,又有敏感自尊的一面,决非暴躁粗疏的萧军可呵护,有人说,萧红是一个一生都在追求解放的新女性,可令她沉溺的爱情,其实是另一种束缚,此言非虚。
  萧军当然爱过萧红,但在这个大男人心里,爱之外还有轻视——他们在东北的初见,便是一场强者对弱者的拯救,那时的萧红无比落魄,萧军挺身相救并爱上对方。有人曾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爱,就是能包容其最丑的一面,这句话用在二萧的情事上十分合适,但萧红当时的落魄肮脏,想必也在萧军心中定格,作为拯救者,他从一开始就对萧红缺少尊重,这场爱情当中有着太多的不平等。
  后来,他们都写下了留恋青岛的文字,留恋那段仅有的甜蜜时光,也不约而同说着依旧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生活的话语。再不久之后,阴阳相隔。
  萧军曾说:“萧红单纯,淳厚,倔强有才能,我爱她,但她不是妻子,尤其不是我的。”萧红则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个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
  这种掺杂矛盾的爱情最是煎熬,沉溺并依赖爱情的萧红更是难以从中脱身。尽管主动提出分手,但她对萧军的爱从未停息。据说,她曾在友人那里看到萧军再婚的照片,反反复复地看,久久无语,一脸哀婉。病危时,她还在幻想萧军能再次来拯救她,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可是,什么都没有。
  1942年1月22日,颠沛流离的萧红在香港去世,年仅31岁。临终遗言里,她把《生死场》的版权留给了萧军,那是他们在青岛时的爱情见证。
  于他们而言,爱似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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