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故里的老榆树
几年前,去过一次科尔沁草原。记忆里,科尔沁草原和其他大草原一样,辽阔而又苍茫。从科尔沁草原回来的几年里,头脑里经常出现一棵高大苍劲的老榆树。
那是我在孝庄故里达尔罕亲王府里见到的一棵榆树。初见,它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当朋友们围着殿宇、楼台以及各种雕像、塑像流连兴奋的时候,我独自站在树下,出神很久。过后,我始终不能忘却那棵高大苍劲沉郁默然的老榆树。我很纳闷,就那么一棵在北方司空见惯普普通通的榆树,怎么会让我长久惦念呢!我思忖,这一定和那棵老榆树曾经的主人、被誉为“大清国母”的传奇女性——孝庄有关。1625年2月,科尔沁草原上,春风初起,旷野吹寒。在规模宏大的达尔罕王府里,王爷的二女儿布木布泰刚刚度过她12岁的生日,祝福奶糖的香甜还没有咂透,贴心的下人就悄悄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她就要嫁给一位远方的贵人了。在错愕惊疑中,她盛装登上了喜庆豪华的辎车。
旗幡猎猎,鼓角声声,长长的送亲队伍迤逦穿行在早春清寒的草原上。布木布泰的心头一阵发热,鼻子止不住地发酸,两行热泪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住过的屋子、屋后荡过的秋千以及刚刚熟悉的小马驹,今后将再也见不到了!再见,就只有在梦里了。风,打着旋儿,卷荡着草地上的衰草沙尘,没有方向地在车前车后呼啸来去。车轮辘辘着再次启程的时候,布木布泰完全沉静了下来,内心打定主意:此后无论何种际遇,都要保持自我,努力长成一棵树。
没得选择,却注定了此生的坎坷。她的远嫁,并不是因了心上人的召唤,而是一场政治联姻。一入侯门深似海,宫门禁处更是步步惊心!为了保住江山,皇太极要平衡各方势力。布木布泰在宫中的地位起起落落反反复复,打摆子一样,一阵冷一阵热；假如没有一颗坚定而又沉静的心,是无论如何应付不了那些无休止的纷乱与浮躁的。
树高千尺就要迎受八面来风。31岁,丈夫去世,为争皇位,她运筹帷幄,伺机出击。6岁的儿子即位,却又政敌环伺,危机四伏；此间,她把各种平衡术发挥到极致。49岁,本想颐养天年,24岁的儿子猝然离世,随之8岁的孙子登基,权臣跋扈,八方摇动,亏得她苦心焦虑,稳定朝纲。危难面前,她有着坚定的信念,坚韧的毅力；她坦然,从容,稳重；她力挽狂澜,全力扛鼎。终于为后来的“康乾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布木布泰,也作本布泰,意为“天降贵人”。人们给刚出生的子女取名,大都包含着深意和厚望。饶是如此,她的父辈们也绝不会想到她一个弱女子会演绎出如此辉煌壮丽的人生。她培育辅佐两代君主,历史风云淹没了多少英雄豪杰,却让这位出生在蒙古大草原上的小女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细思量,人们日常栽树也都盼望着新栽下的树苗快速长成栋梁。达尔罕王府里的老榆树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熬过了多少风霜后,终于挺立成了一道风景,沧桑出了一段传说。它的苍茫,它的遒劲,它的旷远,它的伟岸,如今都成了人们望之肃然见之礼敬的缘由。
端详着那棵苍劲的老榆树,我陷入沉思,不知多少个不眠夜里,布木布泰会想起故居里的这棵老榆树。它一定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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