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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懂春节在古诗里  

     对于古时的文人而言,除夕的特殊,不仅在其世俗意义,在形而上的文学和美学层面,这个节日亦是不一般的。一年将尽的时刻,让诗人们对时间的流逝分外敏感,他们感怀岁月的痕迹。在农耕时代,远行和别离都是沉重的话题,所以,“团圆”是另一个重要的诗歌母题,历代文人墨客们赋予了家常的点滴以仪式感。有关除夕的诗篇,殊途同归于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在凡俗的细节里重建逝去的时光——面对时间,写作不是无能为力的。
  除夕守岁
辞旧迎新感慨良多

  元代文人辛文房写的《唐才子传》里,有一段关于贾岛的轶事,这位纠结于“僧推月下门”和“僧敲月下门”的晚唐诗人,每逢除夕,“必取一岁之作置几上,焚香再拜,酹酒祝曰,‘此吾终年苦心也。’”笔耕一年,在辞旧迎新时给自己一番交代,这是文章的“香火继承”,很庄重的。
  贾岛祭诗文的段子传到后世,成了文人的雅趣。明代文征明写过一首《除夕》:“人家除夕正忙时,我自挑灯拣旧诗。莫笑书生太迂腐,一年功事是文词。”贾岛的“取一岁之作,焚香酹酒”,文征明的“挑灯拣旧诗”,都是整理前一年的旧作。更有许多诗人会在除夕赋诗一首,换作今天,类似发一条感怀心绪的朋友圈。
  白居易一次次地在“除夜”诗中感怀自己的年龄。“岁暮纷多思,天涯渺未归。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乡国仍留念,功名已息机。明朝四十九,应转悟前非。”这是他在49岁写下的《除夜》。“鬓毛不觉白毵毵,一事无成百不堪。共惜盛时辞阙下,同嗟除夜在江南。家山泉石寻常忆,世路风波子细谙。老校于君合先退,明年半百又加三。”写这首《除夜寄微之》时,他53岁。七年后,他又写了一首《除夜》,“病眼少眠非守岁,老心多感又临春。火销灯尽天明后,便是平头六十人。”到写《三年除夜》时,他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晰晰燎火光,氲氲腊酒香。嗤嗤童稚戏,迢迢岁夜长。堂上书帐前,长幼合成行。以我年最长,次第来称觞。七十期渐近,万缘心已忘。不唯少欢乐,兼亦无悲伤。素屏应居士,青衣侍孟光。夫妻老相对,各坐一绳床。”
  在辞旧迎新的时刻,小孩子会为年长一岁感到无比欢喜,而老人就会对时间格外敏感,因为年复一年,时间不会停歇,时间将带走一切,“又临春”三个字里,有写不尽的怅惘。时间制造了诗人的焦虑,但最终,他可以在70岁的门槛上写下“不唯少欢乐,兼亦无悲伤”,是对生命、对命运大彻大悟以后,坦然也淡然地接受着“夫妻老相对”的日常。
团圆相守
是文人的情意结

  相伴是一种朴素的深情。在中国传统观念里,最美好的年节,总是与至亲挚爱相守度过。在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的农耕社会里,“除夕团圆”是文人的情意结。
  “欢多情未极,赏至莫停杯。酒中喜桃子,粽里觅杨梅。帘风开入帐,烛尽炭成灰。勿疑鬓钗重,为待晓光催。”这首南北朝时梁朝诗人徐君倩的《共内人夜坐守岁》,是现在所知的最早的守岁诗。这是一首非常温情的诗,诗人描写了和妻子围炉守岁的场景。
  对“团圆”的重视,跨越了阶层和身份的差异。到唐代,家族守岁的风俗已经传开,皇家也不例外。唐太宗李世民写过一篇《守岁》:“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到中唐时,文坛气象彻底改变,杜甫的《杜位宅守岁》被认为是守岁诗的代表。“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那一年,杜甫40岁了。他出身“奉儒为官”的世家,却仕途不顺。步入不惑之年的他经历了家道中落,仍看不到自己能施展抱负的希望。他所在的大家族固然在衰落中,毕竟还是望族,也只有族人济济一堂的场面,让他片刻忘记怀才不遇的失意,渴望人生在杯酒中释怀。
生动的年节意趣
在诗词里流淌

  很多时候,温情的日常时光让诗人们成为民俗文化的写手,生动的年节意趣在诗词里流淌。
  范成大诙谐地写吴中的年俗:“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卖。”熬了一整夜,大人孩子都有点呆滞了,小孩子在街头乱窜,喊着要把“痴呆”卖出去——这是活泼泼的市井场面。
  “剪烛催干消夜酒,倾囊分遍买春钱。听烧爆竹童心在,看换桃符老兴偏。”这是66岁的孔尚任卸去官场虚职,彻底地从名利场中抽身而出,隐居于曲阜老家,沉醉在天伦之乐中。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查慎行的这首《凤城新年词》,写主妇们为家人赶制新衣的忙碌以及忙碌里的那点憧憬。
  有关除夕的诗篇,殊途同归于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在凡俗的细节里重建逝去的时光。恰似唐寅的一句“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轻描淡写中风流无限,“清淡”“无事”里,暗涌着至深至真的诗意。            (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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