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于微时
2019年07月3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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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俊霞
  那天我去郊区办事,路过一个小区门口,忽然想起一位同学的家好像就住在这里,大学毕业那年,我屡次上门叨扰她,叨扰她的家人。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在毕业即失业的大潮里,我心比天高,只身去往北京。同学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我住在她的宿舍,和她同吃同住,一边找工作,一边旅行。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当同宿舍的女生有的准备毕业后出国,有的打算毕业后留京,她却说:毕业后回家乡也不错呀!
  暑假到了,她回了老家,我还在她的宿舍住着,用着她的饭卡。直到七月中旬才离开,整整住了一个月有余!
  读高中的时候,她是我的学妹,低我一届,我们在同一个宿舍住过一段时间。两个女孩的友谊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我去过她的家里,她的妈妈是个善良的人,爸爸有些沉默。她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朋友也不多,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回到家乡工作?
  后来,我辗转中原、山东,一年后回到市里工作,等到境遇好转,一切都安顿下来,我却忘记了她家的住址,忘记了去她家坐几路车。我曾经试着给她家打过电话,她家电话却已经停机。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想找到她,想和她、和她的家人说一声“谢谢”。
  人这一生,起起伏伏,总有几个相识于微时的朋友。
  那年,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举步维艰,收入朝不保夕,年底的时候已经欠了房东四个月的房租,手里没有几个余钱。工作小半年了,总得给家人买点礼物吧。我出门向几个朋友借钱。那时认识的人有限,自己底气也不足,向人张口很为难。第一个借给我钱的是一个高中同学,我们是同届不同班的同学,我在人才市场找工作的时候,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们同龄,她生日比我小两个月,我们同城而居那几年,却是她照顾我多一些。每次在外面吃饭,都是她买单,去她家里做客,也是她下厨。我们见证了彼此最初的成长。后来,她去往北京发展,联系便渐渐少了。
  第二个借给我钱的是电台的一位姐姐,我从中学起就给她的栏目供稿。我第一次去电台,在寒冬腊月里,看到我手上长满冻疮,她小跑着追出来,留下我的联系方式。我向她借钱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我借了钱会凭空消失,但又说相信我,觉得我不像那种人。身为电台主持人的她,善于倾听,总像一个知心大姐姐。
  第三个借给我钱的是一位老乡,比我早工作两年,在单位做文职工作,和我颇有些惺惺相惜。她借给我的钱不多,原本没打算让我还。年后我去还钱的时候,她像中了大奖一样,非要请我吃饭。
  后来,我的工作有了起色,收入有了保障,平时生活中需要周转的时候,也向朋友张过口,却没有了第一次借钱的困窘。
  大学毕业前夕,我在中原出了一点意外,身无分文,连家都回不了,我写信向几位朋友求助,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一位未曾谋面的笔友。我和那位笔友在初中时因文学结缘,我读高中时,他读中专;我读大学时,他参加工作;我大学毕业时,他不过在一家乡镇卫生院工作了两年,收入并不高。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却汇给我300元钱,压根没问我会不会还、什么时候还。大学毕业后,我去过他的家中做客,他带着他的女儿也来过我家中做客。工作后,杂事一大堆,我们的联系没有学生时代紧密,却一直记挂着对方。
  人在职场身不由己,我忙得没有时间写信,没有时间打电话。每一年,他都给我打两次电话。最后一次通话,他告诉我,他做生意了,现在单位鼓励下海经商。当我发现已经有两三年没有他的音讯时,我打他家中电话,停机,想来是搬家了还是升迁了。孰料再次得知他的音讯,却是他去世的消息。
  和他同在一个乡镇工作的那位大姐说:他因肺癌去世,女儿已经读大学了,爱人还在那个乡镇工作。
  好几年过去了,我一直不肯面对他的离世,仿佛他还活着,仿佛他还在一边工作一边圆自己的文学梦。他的话犹在耳畔:这一生能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医生没关系,至少要写出两篇出色的文章。其实,他做医生也很优秀。
  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在茫茫人海中走失。那些相识于微时、离别于经年的朋友,我们何时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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