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曙明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济南老城内,有十多家私营医院或诊所,大华医院在其中当属“鹤立鸡群”。
大华医院的创始人是华子修。他出生于1904年,祖籍山东安丘景芝镇。家境殷实的他,从小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18岁那年中学毕业之后,考入山东公立医学专门学校,简称“省立医专”读书深造。当时的“省立医专”每届只招录学生40名,学制四年,华子修选修的课程是妇儿保健专业。毕业后,他应聘到齐鲁大学附属医院当医生,因为学业有成,不久便成为妇儿科的骨干医生。
大华医院创办于1930年。说起创办的直接原因,当与“五三惨案”相关。华子修在“省立医专”读书期间,就加入了红十字会,并且热衷参与红十字会的各种慈善救助活动。“五三惨案”期间,日寇灭绝人性,屠戮济南人民,济南军民有6123人惨死在日军的枪炮、刺刀之下,另有几千人受伤,当时济南城的大小医院,因之全部爆满。可即便是如此,仍有部分伤者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身亡。华子修参与了红十字会组织的“博爱恤兵,救治伤残”战场救治,看到那些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亡的伤者,他便萌生出创办医院的欲念,而且这种欲念在一段时间内,与日俱增,愈发强烈,当然,这与他的人生志向也密切相关。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华子修创办医院的想法,得到了朋友李自镜、张济芗的赞同和支持。于是,他们三人集资入股,成立了“大华医院”,并于1930年秋正式挂牌营业。在三位投资人中,李自镜、张济芗是医学外行,华子修是医学科班,于是,他便出任院长,全权负责医院的内外事务。
大华医院紧邻院西大街,坐北面南,门面虽然不大,但院内相对宽绰。两进院落,五间北屋,东西厢房各六间。院西大街也就是今日泉城路的部分路段,相对于老城内的其他医院而言,“大华”的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
中医是中华传统医学,旧时老城内的“医院”,多为中医堂诊,鲜少西医,更少分科,而“大华”虽有中医堂,但却是以西医诊疗为主,设有内科、外科、妇儿科。既有门诊也有病房,可以说是个“小而全”的综合医院,这在老城内当时是独一无二的。
大华医院创办那年,华子修还不到30岁,可谓年轻有为,正值年富力强。他不仅擅长诊疗妇儿疾病,而且还博学多才,掌握有不少中医秘笈。在“大华”那些年,他除了正常坐诊之外,还定期在医院门外义诊,免费为市民诊疗,并经常外出参加红十字会组织的募捐活动。对待前来就医的贫困患者,诊疗费他是能免就免,能减就减,把救死扶伤践行到行医的方方面面。由于他医术精湛,态度和蔼,心地仁爱,因而颇得患者的欢迎,很快在业内有了名气,这无形间为“大华”吸引来不少患者,所以“大华”成立不到几年,门诊量远远超过老城内其他的医疗诊所,成为市民看病就医的首选医院。
作为大华医院的创始人,华子修不仅医术精湛,而且还颇有胆识,尤其是其强烈的爱国心,在日寇占领济南期间,表现得尤为可嘉。当时的院西大街路南,距离大华医院不远处,有处日本特务机关“泺源公馆”。他们借口维护社会治安,时常到大华医院寻衅滋事,华子修对此虽是不卑不亢地与之周旋,可是经不住日伪特务的屡屡“光临”,来此看病就医的市民越来越少,严重影响到“大华”的经营。股东之一的张济芗见到医院经营日渐惨淡,便撤股改投其他项目去了。而后,华子修便与另一投资人李自镜商议,将大华医院改名为“大华诊所”。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有头疼脑热的时候,“泺源公馆”的特务头子叫武山英一,他的夫人武山由子就是个病秧子。那日她来“大华”就诊,看到改名便问起缘由。华子修对她说:“来看病的越来越少,再挂医院的牌子就名不副实了,还是叫诊所更合适。”武山由子从华子修的语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回去后便告诉了丈夫,此后,日伪特务对“大华”的骚扰有所减少,“大华”的营业又逐渐有所恢复。
其实,也就在那时,“大华”已经成为中共地下党组织的秘密据点。当时,为了迷惑日伪特务,“大华”不仅为自己贴上了红十字的标志,华子修还对员工说:“对待日本人,要像对待‘病人’那样笑脸相迎。”此话一语双关,员工们心领神会,如此这般,有效地迷惑了“泺源公馆”的日伪特务们。史载,在日伪统治时期,“大华”为抗日武装搜集了很多情报,而且还秘密救治过负伤的抗战将士,并为抗日武装运送过许多急需的药品,只不过由于行事甚密,日伪特务们对此有所不知罢了。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大华”表面看风平浪静,其实这里仍旧是中共地下党组织的秘密据点。华子修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却是一位让人敬重、医德高尚的开明进步人士。济南战役期间,他根据中共地下党的指示,组织了由他担任队长的战地医疗队。同时,还利用红十字会的影响,有效地动员和利用社会力量,在珍珠泉组织了战地医院。战地医疗队和战地医院,基于人道主义理念和红十字会宗旨,不仅抢救那些负伤的解放军战士和市民,而且还收容救治了很多敌方伤兵。
济南解放之后,“大华”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对党、对民族所作的贡献,得到了人民政府的认可,华子修本人也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崇敬。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之后,他被指派为济南赴朝医疗队队长,可就在即将赴朝之际,另有任用让他成为济南红十字会会长。1953年4月,他又被任命为济南市卫生局局长,此后他还担任了济南市的爱卫会主任。1959年11月,济南医学会召开会员代表大会,华子修任理事长。一人身兼数职,可见人民政府对华子修的信任和敬重。
1956年,在公私合营的社会主义改造进程中,身居要职的华子修主动放弃了“大华”股份,将其全部资产捐给人民政府。就这样,历下区人民政府在接受了捐赠后,以“大华诊所”为基础,组建了历下区红十字人民医院,后来发展为今日之“历下区人民医院”。华子修本人则在济南市卫生局局长的领导岗位上,履职尽责,兢兢业业地为人民服务,直至1968年因病辞世,享年6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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