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豆腐的男人
2019年08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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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女
  小区的裙房是排商铺,中间地段开了家超市的社区店。因为就开在小区里,所以,虽然规模不算大,却辟出一大块地儿卖蔬菜鱼肉等生鲜,早市时人气特别旺。
  生鲜区的拐角处有个豆腐作坊,现做现卖,而不是外面进货放在冷柜里卖的那种。作坊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柜台外面摆了台开放式的冷藏柜,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排各色品种的豆制品,单豆腐干就有好多种,大包干、小包干、龙游干、兰花干、大理石豆腐干等等;油豆腐泡也分大和小两种;豆腐则分成嫩、老、不老不嫩的几种……现做现卖到底新鲜,有时去得早,虽然已放入冷柜了,还微微地冒着热气;早上的豆浆是不放冷柜的,直接摆在柜面上,一袋袋装好,摸一下,还温热的,很多人买上一袋,直接就着包子当早餐。
  柜台里面放置着磨豆子的机器、滤豆浆的大桶、煮豆浆的大锅,都是大家伙,却摆放得整整齐齐,打理得清清爽爽,倒也不显得局促。作坊里通常是位男师傅一个人在忙活,这位豆腐男四十来岁的样子,身强体壮,穿套白色的工作服,围块白色的围裙,戴顶白帽子,嘴巴上还捂个一次性口罩。因为豆腐作坊常年跟水打交道,他脚上穿着双米黄色的高筒雨靴,全身上下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
  也许是为了干活方便,豆腐男的袖子老是卷得高高的,于是,一条手法拙劣的青龙刺青赫然从手腕处蜿蜒上去,一直没入胳膊肘处的袖子里。那张牙舞爪的刺青,让刚想开口说切半块豆腐的我犹疑了,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当我畏畏缩缩地把视线从他的手臂往上移,看到的却是一张再普通平常不过的中年男人的脸,并没有想象中的杀气和戾气。相反,他温和而殷勤地问:“小妹妹,要买点什么?”
  我嗫嚅着说:“要半块豆腐。”他利索地切块、装袋、过秤,又问:“还要点别的不?今天的豆腐干搞特价呢,炒蒜薹炒韭菜炒芦蒿什么的都很好吃。”“好吧,那就再来点豆腐干。”我答应着。他也不多拿,用夹子夹了两块,说:“一餐吃吃差不多了,吃得好明天再来买,这样新鲜!”然后收钱、找钱,再仔细地将豆腐袋子打了个活结,小心地放进我的提篮里。
  晚上,炖了豆腐煲,豆腐干炒了芦蒿。他家的豆制品果然口味不俗,豆腐香滑细嫩,妈妈尝后下了结论,说是用盐卤点出来的;豆腐干颇有嚼劲,但又不是干巴巴的那种,细嚼之下,有股浓郁的新鲜大豆的原香,跟芦蒿的清香果然是绝配。
  渐渐成了那家小作坊的常客,来超市时都会顺便带上一两样豆制品。生意好,人手少,豆腐男很忙,早市就不用说了,边做买卖边忙里偷闲地照料磨豆子的机器,煮浆、沥浆、包豆腐干什么的。偶尔下午两三点钟过来,这时,一天要卖的豆腐都做得了,而且这个点生意也清闲了些,但也不见他闲着,拖地板、清洗机器、归置家什,很认真地做着店里的清洁。再空闲点的时候,他把整卷的塑料袋一个个撕下来,打开,又细心地把袋口卷起来叠好,这是为晚市的顾客预备着,到时生意忙了,装袋方便点儿。
  这些有点娘的细致活,跟他粗壮的手臂上那条丑陋、霸气,带着几分蛮横的刺青很不般配,却似乎又并不那么违和。
  是啊,谁不曾有过那么一段张扬跋扈、荒唐热血的青春岁月?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的历练,我们逐渐长大成熟,内心也日益平和安静,最终回归到平淡庸常的生活轨道中来,却总会留了那么一点难以抹去的印记,来提醒你我都曾拥有过的躁动不安、无处安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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