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杀手有关的童话
2019年09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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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落
  如果拿当下的电影和上世纪90年代的电影相比,最大的失落感,来自于“传奇性”的渐渐消失。《最长一枪》却试图找回故事的传奇性、人生的传奇性以及精神上的总体性。 
  《最长一枪》是一幅乱世群像,最关键的人物是几名杀手。这几名杀手的故事和哲学,汇集了杀手故事的经典元素,是对电影杀手的总结。他们各有各的工作,钟表匠、理发师、报馆职员。他们也各有各的过去,有的过去隐藏在异国,有的过去隐藏在北方。他们会集在上海,苟存在法租界,对时势有清晰的认识,对自己的命运也有清晰的认识:“我们在火车上一直不停地跑,不能出轨,直到变成一堆废铁”“想干最后一次的都死在了最后一次,所以我又接了一单活”“我们这一次都要和靠不住的人打交道,这是宿命”。
  “杀手的最后一单”,像一个魔咒,悬挂在每个人头上。他们都知道,“最后一单”意味着愧疚,意味着退意,甚至意味着爱,意味着对未来的期望。一个杀手,一旦有了这些念头,就有了弱点,有了缝隙,有了致命的缺陷。宿命因此得到了增强,甚至会提前降临。
  既然随时会死去,就必须要让自己的死有点价值。表面上看,所有杀手都是为了钱而搏命,所以,钱币是那么直接地粗暴地出现在《最长一枪》的许多场景里,但他们似乎又不那么相信钱,他们还有比钱更深沉的信念,钱只是一个通道。对老赵来说,钱指向更大的救赎,他杀人赚钱,辛苦积攒,为的是一段东北往事,白雪皑皑的山林中的一群义士。对阿挂和阿宝来说,钱指向宁静生活,是母亲的饭菜、家乡的亲人。对俄罗斯杀手来说,钱指向一个深巷里的小院,一个家,一个和乱世隔绝开的小世界。
  这点信念,让他们的行动变成了“最后一单”,带上了魔咒。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动心起意,有了弱点,这一次必然回不来了,但他们又必须去做这最后一次。这一次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把群魔打包送往地狱。
  这就是为什么杀手故事总是受到热爱的原因。雇用杀手,作为故事推动因素,最能说明时势,也最能说明人们之间的关系,而杀手的选择,又让这些因素变得复杂而深刻。更重要的是,杀手故事天然具有传奇性,它放大人性,放大人们的选择,给爱恨生死按下了加速播放键。
  作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演员之一,王志文扮演了《最长一枪》里最重要的那名杀手——老赵。他已经老了,甚至患上老人的病,双手不停抖动,命中率变得越来越不确定。他也已经废了,沉浸在往日时光里,常常被噩梦惊醒,他甚至选择了钟表这样一个器物作为自己钻研的对象,不是因为钟表之精美,而是因为钟表所代表的时间。他了无牵挂,唯一的温情来自于送报的报童。他必须在火车到达终点之前有所作为。
  从影像的硬件上来讲,《最长一枪》画面精美,色调舒适,所有的器物都非常精心,不论是老赵店里的表,还是俄罗斯杀手理发馆里的用具,还是所有的枪械,所有的器物都经过一番考究,值得有心人专门对这些器物进行讨论。从叙事上来讲,群像中的每个人都携带着大量的信息,每个人的身世勾勒都精到而准确,通过他们,又把故事的疆域拓宽到俄罗斯、东北、广东,几条线索的并行、纠缠和汇集,也条缕清楚。
  当然,最吸引我们的,是王志文、李立群、高捷、余男、许亚军、余皑磊的演出。“传奇性”如果没有落实在有说服力的故事和有说服力的演出上,就会显得悬浮,最终成为闹剧。而他们让这个故事的“传奇性”落到了脸上的皱纹、眼神的变化和台词的精准里。
  “最后一单”的命运寓言,也因此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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