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袁蒙沂
母亲抱着我家老二熙顺,在院里院外地逛。
老二才6个多月,特别淘,只要醒着,几分钟没人逗,小脸必然立马晴转阴转小到中雨乃至大到暴雨,扯开了嗓子哭闹,而后大哭难止。没个十几分钟,无法平息。只要一生气,躺在那里的他头和脚一准会使劲撑住床铺,浑身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肚子能挺多高挺多高,嘴里还会发出气愤的含糊不清的嗯嗯声。
每天午饭、晚饭,都是母亲照看小熙顺。等谁吃完饭,看着他,母亲才上桌。中午,母亲抱着熙顺在外面哄着他远远近近地逛,我们先吃饭。快吃完饭时,听到有人来,后来听出是父亲。他抱着一个大纸箱进来。母亲和父亲说着话,随后进门。
箱子里是新鲜的桃子、黄梨,还有一小盆冷冻过的羊汤。父亲说我家大儿子梓航喜欢吃桃,就新摘了一些。羊汤是中秋节那天妹妹送去的。父亲没喝,冷冻后一直存放在冰箱里。这天有空,,他就骑着三轮车送来了。
中秋前一天晚上,我打电话让父亲来过节,他以要摘山楂和浇树为由没有答应,只说看情况再说。中秋节一早我又给父亲打电话,他说感冒了,熙顺太小,怕万一影响他,还是不肯来。中午又打电话,他再次拒绝。母亲在我家看老二熙顺,老大梓航才8岁,我和妻子都正常上班,谁也没法回老家。妹妹去接,父亲也不去。中秋节,他是一个人在老家过的。
这个时节,大绵球山楂成熟,正有不少商贩在村里收货。我家的山楂,几乎都卖给妹妹家了。父亲一个人摘、一个人送,忙活一整天,连顿饭都懒得做。两周前,我买了一些菜送回去。后来我又回去过一趟。之前买回去的菜,还悉数在冰箱里睡觉,一样没少。父亲解释说,还没来得及吃。
看过一档电视节目,是有关寒门是否会出人才的辩论。有位知名作家提到一个词“原罪”。她的观点是,寒门很难再出人才。因为有贫穷这个原罪在,寒门要承担太多额外的困窘和磨难。对方辩手中有我曾经比较欣赏的一位“寒门”大学生,当然,成名后的她不再是寒门了。她反驳原罪说,与其一道的另外两位嘉宾也在添油加醋地驳斥那位作家。
作家口中的原罪,未必真的可以称之为“罪”,但现实中确是存在的。父母一辈比较清贫的,子女肯定面临更多困窘和困难。比如买房,上一辈没有积蓄的和有些财富积累的,肯定不一样。不同处境中的孩子,衣食住行没有可比性,教育也是如此。师资、环境,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作家口中的原罪,其实不该说是罪。说“罪”,是对很多推卸不掉的困窘和困难的一种形象而无奈的表达,是一种尽可能形象的说法,是一种对与生俱来不喜欢之枷锁的抗议。
父亲六十多岁了,依然在田地里劳作。一份羊汤,还要冷冻起来留给孙子。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我都莫名地难受、感动。他勤劳一生,却不是一个会赚钱的人,没留下多少积蓄,甚至说几乎没留下啥积蓄。不过,父爱总于无形无言之中,悄悄来去。
父爱、原罪,这四个汉字,在某些时刻竟然会悄无声息地携手出现,被生硬地捏合在一起。挺多时候,忙和累着,是真实存在的。呼吁无益,批判无益,唯一可做的,或许就是在感动中擦亮眼睛,辨清方向,继续一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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