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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师文静
乘着诺贝尔文学奖的东风,上了国外博彩公司赔率榜前几名的作家残雪,引发年轻一代网友的关注。残雪是谁?为何她的作品能“墙内开花墙外香”,被译介成多国文字深得外国读者热爱?为何有人说残雪是当代作家中最为独特、甚至最为神秘的一位?
残雪,中国最具代表的先锋派作家之一,被誉为“中国的卡夫卡”。她原名邓小华,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于湖南长沙。据残雪自述,“当初取名残雪,除了这个意象有冷峻之美以外,也希望坚持一种独立的、拒绝融化的姿态。同时,残雪也可以说是踩得很脏的雪。我时常觉得自己很脏。”
1966年残雪上完小学后,恰逢“文革”爆发,再加上父亲在此之前被打成“右派头子”,一直被劳动教养,她外出总是遭遇别人的白眼,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从此便辍学在家。小学毕业后,残雪再没有上过学。
残雪小时候就喜欢读书,读了很多古典小说,还有俄罗斯文学,更喜欢狄更斯等作家。因为当时现代派文学译作很少,她没有机会接触。而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翻译现代派小说,当时二十七八岁的残雪,开始接触现代派,也看不太懂,但是不懂也坚持看。而在三十岁的时候,残雪说她突然有一天“有了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突然理解了。那是一种冲击性的变故,突然感到,倘若那样自己也能写。并且能够用一种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方式表现出自我。”
三十岁开始写作之前,残雪做过“赤脚医生”,街道小工厂的工人,还当过代课教师。成为作家之前,残雪的最后一份工作是个体裁缝。因为要赚钱养活孩子和自己,残雪和丈夫开始根据裁剪书学习裁剪和缝纫,每天从清晨工作到半夜,半年之后,两个人成了裁缝,甚至雇用了三个帮手,不久就开始赚钱了。在1983年,城市个体户还很少,但裁缝残雪成功了。对人生的奋起挣扎,让残雪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能力,随即产生了写小说的冲动。在同一年,残雪开始在缝纫机上写小说。白天里,顾客来来往往,总是打断她的写作。她用十分钟、最多半小时的不连贯时间,写出了自己的处女作《黄泥街》。
残雪所称的用“完全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其实是她的作品在语言、技巧或者主题上的与众不同。从《黄泥街》开始,残雪所开启的创作之门,是让小说透过荒诞化、异化的叙事方式,最终达到一种荒诞的美学价值。在上世纪80年代的《黄泥街》《山上的小屋》《种在走廊上的苹果树》《苍老的浮云》中,残雪在作品中将现实的丑恶加以还原,小说中人们相互窥视、嘲讽和谩骂,描绘的生活图景处处唤醒一代人想努力遗忘的那些令人惊悸的噩梦般记忆。而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痕》《松明老师》《天堂里的对话》等作品中,残雪的小说开始明亮,褪去了令人“恶心”的外衣,她开始审视内心与精神世界,而非呈现恶的世界。人的异化、梦魇叙述、自我意识与女性主义是残雪小说的重要主题,也造就了她小说的先锋性。
而残雪在很多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讲述过自身文学创作的独特性的根源。残雪说,在中国女作家中,她是比较不同的,她的人生经历,对她的写作产生巨大的影响。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本是书香门第家庭,但残雪的童年和少年经历了巨大的磨难。残雪的父亲在一九五七年被扣上了“反党分子”“右派头子”的帽子,父母都被迫进行劳动改造,残雪全家九口人被赶到岳麓山下的土坯房里居住,“文革”时期,残雪的父亲挨批斗,遭到监禁,全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批准留在城里。
此后的各种职业,也让残雪认识到生活的不易、世事的残忍。残雪的哥哥、哲学家邓晓芒曾经这样评价过她的工人生涯:“现在想来,那8年时间对她来说恐怕既是不堪回首的地狱,同时也是洋溢着生命之光的天堂。”
经历家庭变故,饱尝社会歧视,承受孤独,使得残雪的内心丰饶而沉重,这让残雪很小就有了自我意识:“自我意识就是对于自己的极限的意识。在我感觉到我不是其他人的界限上,我感觉到我自己。”这种极度体验内化为一种潜在的表达欲和倾诉能力。
父亲是残雪的精神支柱。残雪说,那时候,另外一些被打成“右派”的人悲观失望,连生存下去的愿望也没有了,但她的父亲却不一样,每天从劳动教养所一回来就伏在桌前啃厚厚的马列主义著作。“父亲在众多的共产党员中也是能够坚持自己观点的人,他读了数量很多的马列主义的书,作了笔记,直到最后都坚持了自己的信念。那种对事物追求到底的遗传因子,不是我父亲遗传给我的吗?父亲追求的全都是面向外部的东西,相反我追求的是面向自己内部的东西。”父亲的理性和清醒,让残雪也追求理性与清醒,这是她作品中很珍贵的品质。
写作之前的经验对于残雪来说,是形成她自身独特艺术风格的最有价值的生命部分。
除了小说,残雪让读者印象深刻的还有她那酣畅淋漓的对但丁、莎士比亚、卡夫卡、博尔赫斯等文学大师作品的解读。残雪说,这是她对于自己思路的整理,写的是别人,实际上也是自己的创作观念,解读大师也是自己的创作观念,解读大师也是在探讨自己、探讨灵魂,这种探讨只能建立在写作的过程中。
在北京居住多年之后,残雪近年来搬家到云南,继续生活和写作。除了一年参加一两次文学活动,残雪几乎每天写作,写作给她带去强烈的自信,让她的生活“正在变成某种音乐”。而写作就是自己的表演:“白天里,我通常研究西方哲学和文学。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我就‘表演’一次,‘表演’持续一小时,大约写一千字。我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词和句子,发现它们是如此整洁。”
残雪写道:“实际上,我一年比一年老,当我书写时我的手会发抖,但只要开始表演,词语和句子就仿佛听到了召唤,变得充满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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