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有天早晨起来看朋友圈,正好看到一个朋友发了一篇文字《我们慢慢在朋友圈走散》,大意是说在微信朋友圈的增增减减里,一些人来了又去了,由起初的热烈互动,渐渐变为冷漠相望,甚至长时间不相往来,索性拉黑或删去,免得成为一种心理上的负担和羁绊。
在微信朋友圈中,其实和现实一样,来来往往中也窥探出一些人心的轨迹。常言说斗米养恩人、升米养仇人,朋友之间的交往,假如一方把付出当成习惯,另一方把接受养成自然,有时一旦没有满足对方,人性的贪婪便得以显现,表面上维持的友情瞬间崩溃,这样的事例我看得太多。朋友相处近了,一览无余,尤其是嫉妒这种心理上的病毒最容易蔓延,成为友情的病菌。所以,朋友之间的交往也有一个适度的距离,这个距离又该如何把握?
有一部加拿大电影《最好的朋友》,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叫弗兰考伊斯,是一个成功的古董商人,他对古董的感情胜过对任何人。但他却陷入了友情的荒漠,几乎人人都讨厌这个贪得无厌的人。在一次古董拍卖会上,他竞拍到了一个花瓶,他打算用这个花瓶来收藏一个最好朋友的灵魂。人们纷纷嘲笑他,你这种人,哪有什么最好的朋友?于是,弗兰考伊斯兜兜转转,去寻找他最好的朋友。寻找了好大一圈,都没有找到他最好的朋友,他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人与人之间,都是孤独的。但他仍不放弃,最后去寻找他大学时代的同学。等这个不速之客反复提醒后,大学同学才恍然记起他来。弗兰考伊斯激动不已,他说,我准备把这最珍贵的花瓶用来收藏最好朋友的灵魂。那位大学同学摇摇头说,你不是我的朋友,你这个傲慢自私冷酷的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弗兰考伊斯听了这话,泪流满面地回家,他绝望了,抱起花瓶砸得粉碎。
我有一个结交了二十多年的朋友,就是老朱。有天他对我说:‘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自从老朱把我说成他最信任的朋友,我和他的交往,就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我总觉得,哪天要是我突然情绪发作,把他告诉我的一些隐秘不小心说了出去,我该如何担当这最信任朋友的身份?
古代有一对最好的朋友,就是春秋时代的俞伯牙与钟子期。伯牙用古琴演奏高山流水,山色空渺中,子期坐在一旁,相隔一段流水的距离,闭目倾听,成了伯牙的心灵知己,这就是千古知音的传说。所以,说到心有灵犀的朋友,不需要滔滔不绝、声嘶力竭,往往就是一个眼神,或者就是一种电波一样的感应、一种磁场的吸引,即使彼此之间的距离依然隔着流水,隔着海潮。
人始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世上连一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也就没有两个绝对相同的人。每个人,都是这世界汪洋中的一座个体岛屿。有一个人曾对我说过,他和所有人的交往,最终是为了自己灵魂的需要。但灵魂绝对是独立的,你不要被它有时表现出的软弱妥协和趋炎附势的样子迷惑了,灵魂是离人最远和最近的神秘体,它是不是像一个美国科学家说的那样,有二十一克重?谁也不知道。
朋友之间的交往,有时就是沙漠中的泉眼,让孤独的你看到遥遥山峰上的雪、茫茫大漠中的水。朋友之间,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才有生存的空间。我写过一篇文字,叫《恐怖的手机》,就是说一个手机,把一个人的脑电图,把所有真实的心理活动、潜意识都毫无保留地发送到对方大脑里,那将是非常尴尬的。朋友之间,也没必要一览无余,说不定那反倒会索然无趣。这世上的一些甘苦冷暖,有时还得由你独自去感受。
朋友之间,在天空,就如茫茫天宇里的两颗星星,不一定是挨得最近,只是彼此之间能够接收到对方发送出的闪烁的星光；在大地,就如浩瀚大海中,彼此凝望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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