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强
桥大多建在江河之上,建在泉水上面的,也许只有泉城济南吧。
趵突泉“三股水”东侧,淙淙泉水之上,有一座青石平板桥,桥虽然不宽阔,但桥栏上雕花纹饰,古朴典雅,名字也很美,叫“来鹤桥”。
“来鹤桥”是一座古桥。若追溯它的历史,从明代万历初年(1573)始建时算,距今已四百多年,是时任历城县令张鹤鸣主持建的。起初桥是木桥,式样很简单,甚至连个桥名都没有。不过,这桥方便了游人看泉不说,还给趵突泉增添了新景。后来,这座桥经历风雨侵蚀、泉水冲刷,以及往来游人的踩踏,多次出现毁坏,又多次进行维修,明代天启末年(1627)时,已破旧得不成样子。
樊时英初任济南知府时,济南遇到了多年少有的大旱。天不下雨,人畜喊渴,禾苗枯干,对于出现的旱灾,主持一方的父母官,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樊时英率领民众积极抗旱。然而,那时生产力低,抗旱方法主要还是去龙王庙祈神求雨,求龙王爷开恩、发慈悲,赐雨给人间。樊时英率众求雨时,不仅到了龙王庙里烧香许愿,还在趵突泉边设坛祭祀、敬香祈祷。当时有一个传说,说趵突泉的上空有一座堂皇的仙宫,里面住着神仙,所以这里才平地涌泉,且长流不竭。据说这次求雨很灵验,不久龙王爷就兴云布雨,降下甘霖,旱情得到解除。
在趵突泉边祈雨时,樊时英看到这里泉水肆意流淌,小桥破败失修,不仅影响游人赏泉,还有碍观瞻。于是,他和同僚商议,决定重新建一座桥,并对桥的样式、质量提出要求。新桥建好了,虽没有举行像样的竣工典礼,但知府大人亲临桥上,既是赏景也算是验工。站在桥上,只见远处青山隐隐,近处泉水悠悠,周边景致令他心醉神迷,不禁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幻觉,仿佛有一只仙鹤由五彩云边飘然飞至,要带他遨游天宫仙境。有感而发,他给桥取名:“来鹤桥”。《建来鹤桥记》(明·刘鸿训)有这样的记述:“选材弘壮,水中奠以石磉,环三洞。桥土可列方席,俛仰顾盼,觉远岫葱茏,流泉飞洒,落洒杯中,直可羽化而仙矣,因题曰‘来鹤桥’,志望也”。
樊时英不单建了“来鹤桥”,还根据周边环境布局,进而巧妙设计,在桥南建了一座牌坊,牌坊以桥而名,叫“来鹤坊”。现在“来鹤桥”的南首,仍矗立着一座典雅的牌坊,两柱一楼式样,丹柱青瓦,斗拱承托,上饰吻兽,南悬“洞天福地”,北悬“蓬莱旧迹”匾额。不过,这已不是当年的“来鹤坊”,坊名也改成“蓬山旧迹坊”了。
乌飞兔走,日月更替。樊时英建的“来鹤桥”,经历风剑霜刀、岁月侵蚀,几度出现毁损,并几度进行过维修。清代顺治年间,时任监察侍御的程公来趵突泉,当他看到这里泉水四溢、“来鹤桥”失修,遂拿出自己俸钱,疏壅决滞,重新建桥,并特别对泉水进行了保护。新桥仍为木桥,选材都是上等杉木,其桥“施丹涂漆,辅槛以砖。桥下横置联锁,饮马者不得至,禁民毋亵污。凡楔桷垣甓之颓(疑为错字)缺漫漶者,皆治而新之”(施闫章《趵突泉来鹤桥记》)。时光又过去了许多年,“来鹤桥”修修建建过几次,再后来,由木桥改建成石桥,1964年扩建趵突泉公园时更换了石板,1975年又在桥两侧新设置了雕花石栏。至此,“来鹤桥”塑身为现在的模样。
回顾“来鹤桥”建桥史,不难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从桥的初建到几次重建,都是由地方长官主持进行的,不管是用帑藏(国库)还是用官员自己的俸禄,官员们为之倾心尽力。他们把修桥架路当作政绩、当作功德事来做,并以此服务百姓,从而赢得民心,赢得支持。对于这一点,如果不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不好大喜功、摆摆样子,以此博取晋升资本的话,的确是值得肯定和赞许的。
樊时英为“来鹤桥”起了名,起名时只是幻觉仙鹤飞临趵突泉,而“仙鹤”真的飞到泉边栖息嬉戏,则是后来的事。
“来鹤桥”的东北侧,原来有一个古老的亭子,是旧时文人吟诗、对弈、赏景的地方。这个亭子最先叫“漱玉亭”,崇祯年间改为“溪亭”,樊时英建“来鹤桥”后改名“来鹤亭”,乾隆年间又改名为“望鹤厅”。改名“望鹤厅”,是传说常有“仙鹤”飞到这里栖息嬉戏。
真的有“仙鹤”飞临趵突泉吗?时有好事者问起这个问题。在这里,不妨探个究竟。
说这个问题前,先说一说“仙鹤”。
“仙鹤”是中国古代传说中,仙人骑乘和饲养的飞禽,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仅次于凤凰的一种神鸟。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仙鹤”有吉祥、忠贞、长寿的寓意,它与松树一起寓意松鹤延年,与鹿和梧桐一起寓意鹤鹿同春。《雀豹古今注》有“鹤千年则变成苍,又两千岁则变黑,所谓玄鹤也”的记载,由此可见,古人眼里鹤非常长寿。鹤被认为鸟中长寿的代表,有“鹤寿千年”之说。其实,传说中的“仙鹤”是人为臆想的,原型则来自自然界中的飞禽,通常有丹顶鹤、白鹤、鴜鷜几类,而丹顶鹤因头顶“红肉冠”最负盛名。丹顶鹤是东亚地区所特有的鸟种,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生性高雅、尊贵,常常保持单腿独立、翘首远望、不娇不艳的优雅姿势,尤为人们喜爱。《尔雅翼》中称的“仙禽”,官家民间所说的“仙鹤”,就是指的这种鸟。另外,在明清时代,皇帝以下的文武百官分为九级(品),一品最高,其官服上图案就是“仙鹤”。“一品官”是古代最高官阶的名称,而“仙鹤”由此被称为“一品鸟”。“仙鹤”——自然界的丹顶鹤,对生存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其栖息之地多是水草清秀、环境清幽的地方,趵突泉畔风景清幽、水质佳好,周边“曲阁清晖集,方塘积翠深”,由此说来,“仙鹤”飞来栖息生活,亦在常理中。
如今,“来鹤桥”依然平卧在趵突泉水之上,汩汩涌出的“三股水”穿桥东流,与诸泉水相汇合,流入护城河,再流入大明湖。站在“来鹤桥”上,凭栏而望,西面正对的是“三股水”和观澜亭,南面是古朴的“来鹤坊”(“蓬山旧迹坊”),北面是古老的吕祖庙,景色清幽佳美,实乃处处皆诗皆画。八方而来的游客无不在此驻足,或观泉赏景,或拍照留影,被这优美的风景、清新的环境,所吸引、所陶醉。只是不知道,在人们沉醉于这佳丽美景时,是否会想起这里亦是“仙鹤”来此栖息的美丽地方。
来鹤桥、来鹤坊、来鹤亭、望鹤厅——一个个美丽名字,是人们对“仙鹤”飞临趵突泉的祈盼,亦是“仙鹤”来到趵突泉边驻足留下的胜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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