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向荣
童年因为大海变得绚烂。五六岁时,跟妈妈到前岛渔业公司收电话费,要路经约一里的海岸线,我被眼前无垠的湛蓝迷惑得神魂颠倒,出神地瞪着眼睛,似乎怕眨一下眼,整个大海就会从眼前消逝。
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天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远处有着灯塔和海鸥的小岛上,有没有奶奶说的会在夜里用泥巴塞人口鼻的夜叉呢；那老人石,是谁的爷爷变的呀?
小脚丫让海浪抽动的沙挠得痒痒的,不大点的小人儿让海风吹得要飘起来了,兴奋的眸子和沙滩蟹一起变得灵动。临了,不得不走,还贪婪地用衣角兜了许多贝壳和鹅卵石。有了和海的第一次际会,孩提的梦里多了对大海的念想。
八岁上学后,同学红梅的姐姐海棠常常在星期天潮汛合适时去赶海,我俩纠缠着要跟她去,好不容易海棠姐才答应带我们一起赶海。第一次赶海,我兴奋得半宿没睡。海棠姐说那个季节蛎子肥,我们要去赶海打蛎子。
我在姨家拿了小篓、蛎钩子、罐头瓶,和红梅一路小跑地变成了大姐姐们的小尾巴。到了海边虽然有点累但我们马上被眼前退出的一大片干滩兴奋得一身轻松。
海水嬉戏着,浪花后排拍着前排的脑后勺,笑着后退着,靠陆地近的是一片洁白细腻的沙滩,上面偶尔有沙滩蟹小圆眼的窝。再往里是一片由大石硼和小石块组成的礁石带。远远望去,留在石窝里清澈的海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礁石上长着褐色的毛发样的冻菜和绿艳艳的有着漂亮木耳边的海莴苣菜。有水的地方,还长着和人玩敌进我退游戏的五颜六色的海葵。各种各样的海螺,散布在石硼上或藏在石板下,有圆的座钵蜊和菱形的砬砬豆,还有少见的香香螺和大海螺。
偶尔能在浮表见到的螃蟹是石甲棱蟹,那是一种有着和海岩一样褐色保护色的小蟹,行动极其敏捷。小水湾和浅流里有少数小鱼和小虾在嬉戏。海蛎子在石头上长成一片。
深秋的海,水有点凉,不过海边的人都知道“凉水蛎子热水蛤”,这正是打蛎子的好季节。海棠姐俨然大人一样宣布着赶海的规矩“拣大的赶,小的留着长啊”。
海棠姐耐心地教我怎样打蛎子。学着她的样子,我用蛎钩子先在蛎子的薄边上敲敲,然后再在敲出的断面一启,蛎子肉便被掀了出来,右手握着蛎钩子,把蛎子丁从粘附石上的壳里起出,左手配合着,撮着蛎子肚把蛎子肉放到罐头瓶里。
由生疏到熟练,等到要满潮时,我也打了半瓶蛎子肉,虽不及姐姐们打得多,可自己也很知足了,毕竟这是第一次赶海啊,最后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在石窝里捧了些清水放在瓶里,说是用来浸蛎子,一路提着罐头瓶咣咣当当地回家,没弄干净的蛎子皮就会沉淀下去,这就是所谓的“浸”的过程。
那一次,红梅没打蛎子,她把赶海能拣到的所有东西,采标本似的采了个遍,品种是十全的,但数量不大可观,看看她湿了半截的裤腿子,谁都明白她是边玩边赶海。
红梅挨了海棠姐的数落,可她还是快乐得眉飞色舞,作为好朋友,她把她的“标本”各样的分了一个给我。回到家时,其它的都安好,只是一只小鱼和一只透明的小虾干巴了,让我伤心了老半天,那只小螃蟹好像懂事似的盯着我看,嘴里吐着泡沫,好像在说着安慰我的话。
第一次赶海是半天潮,后来又跟海棠姐赶了整日潮的海。呼呼的北风吹得海水比平日里多退了许多,海浪发怒地撞击着岩石,发出困兽一般的吼声,汹涌着咆哮着,失却了微风下海的温柔。
我和红梅随着赶海的人流往里走,看有人掀起的石板下居然有在外面很难见到的石甲红,那是一种深水才有的螃蟹,可以长成很大个的,有着一对健壮的大甲,煮熟了是橙红色的,味道鲜美极了。
我兴奋的心情,就像探宝者找到了期许已久的宝藏,赶快开始就地掀起了石板。当在小水流里看到第一只小螃蟹的时候,我手忙脚乱,弄浑了水流,小螃蟹乘机逃跑了。
我改变了作战路线,开始找没水的地方掀石板,可怪了,掀了老半天也没看见石甲红的影子,倒是抓了不少的石甲棱。红梅抓了几个石甲红,不过都很小,她告诉我要抓石甲红一般都在有水的地方,要轻轻的不能弄浑水。
我又开始在小水流和浅水湾里翻石板,又一只!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慢慢的放下石板,看小螃蟹警惕地亮起两个大甲,摆好姿势准备迎战,这时候我迅速但有点慌乱地去抓它,说时迟那时快,它的一个大甲狠狠地夹在我的右手中指上,我忍着痛把它抓了起来。
喊来红梅帮着扒夹在手上的蟹甲,越扒越紧,倒象我是螃蟹抓到的战利品,眼看着我的手指让它夹的渗出了血,红梅恶狠狠地把小螃蟹的甲掰了下来,还不解恨地把它摔在地上。
海棠姐过来教我们正确的捉蟹方法,她说下手不能满把去抓,而是要用拇指和食指去捏住蟹壳靠近小腿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挨夹了。我和红梅跟着海棠姐继续往大海里面走,抓了好多大螃蟹,我们把小的都拣了出来放了。
下午三四点,潮水像睡醒了的雄狮,岩石被它撕扯着发出声响。上潮了,海棠姐喊我们回家,我和红梅依依不舍地用留恋的眼神和大海作别。
刘向荣,女,笔名怡彤,山东省青年作协会员,威海文登作协会员。曾多次在媒体发表诗歌、散文、小说、剧本等题材文学作品。有诗歌收入《威海诗歌》十年典藏,散文《走河口》获得2014年《人民文学》第二届“观音山杯.美丽中国”全国游记征文大奖赛优秀奖。散文《爱无边无涯》获得2014年山东广播电视报母亲节征文三等奖。有小说、散文收入《威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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