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笔记》
李零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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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张九龙
“我想用中国眼光读一点世界史,拿伊朗跟中国比一比,看看两边有什么相同,有什么不同,彼此有什么来往。”对于《波斯笔记》的写作缘由,北京大学教授李零这样说。
他将研究的时间段,限定在公元前550年到公元前330年,也就是从孔子出生到战国晚期,秦国统一之前。可见,李零的这部《波斯笔记》关注波斯帝国,但实际上是他对中国史研究的延伸。
波斯是“五海三洲”的要冲,联系里海、黑海、地中海、红海、阿拉伯海以及亚洲、欧洲和非洲。公元前6世纪的波斯帝国,是建立于此地的第一个世界性大帝国。
波斯崛起于伊朗高原,本来是个以草原游牧文化为背景的国家,但它灭米底、迦勒底、吕底亚和埃及四大帝国,建二十八行省,把农耕、游牧、航海众多文化背景不同的国族纳入同一片国土。
它以统一的文字抄写官方文书,以统一的驿道连接它的五大首都和各个行省,向四面八方传递这些文书,统一法律,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统一宗教。从这些措施上看,波斯帝国与同时期的秦汉帝国相似,也是“车书一统”的大地域国家。
历史比较是很有意思的。波斯与秦都是大帝国,时间有先后,治国有长短,有了比较才看出异同,才更明白自己。用李零的话说就是:“没有镜子,人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人的眼睛,可以看见你的脸。”
在“一带一路”的热潮下,关注中国和波斯显得别有意义。中国和波斯自古往来,史不绝书。在《史记》《汉书》中,波斯称为安息国,当时罗马、安息、贵霜、汉这四大帝国被称为亚欧四大强国。
中国波斯之间,不仅金银珠宝、瓷器丝绸等贵重商品互通有无,动植物也有很多交换。比如狮子初入中国,就是从波斯进口。波斯是著名的宗教集散地,中国的外来宗教,佛教、火祆教、摩尼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几乎都是从波斯传入,或以波斯为中介。
由于地缘优势,古时的波斯国家化程度颇高。波斯语不仅是伊朗地区的语言,也是丝绸之路上的国际语言。历史上的中西交通,一向以伊朗和印度为远端,两河流域已经有点远,希腊就更远,罗马还在希腊以西,即使中国和罗马有来往,也绕不过伊朗。波斯就像一个中转站,承担了中国古代对于西方的所有幻想和美好。
然而,在现代历史学的话语体系里,波斯似乎总是上不了台面。对波斯历史的研究,西方学者一直是主流。换言之,中国学者的思维一直被西方学者牵着鼻子走,低估了波斯。
从文化上说,波斯始终是西方眼中的“他者”,传统欧洲史学一直是从希腊史料和希腊视角解读波斯帝国史。波斯被当成对立面:希腊代表欧洲、西方,象征自由；波斯代表亚洲、东方,象征专制。
这种单向视角一直影响着现代欧洲,影响着他们的文化立场和文化心理,也影响着这一强势话语支配下的世界。在固有的观念中,欧洲先进,全靠民主,民主的摇篮是希腊,民主的基因在雅典。
黑格尔讲历史,明明知道埃及、巴比伦、波斯,还有中国和印度,历史都很悠久,可他非说东方古国虽然资格够老,但是属于“早熟的婴儿”,相反,希腊、罗马才算“正常的婴儿”,历史归宿在欧洲。
李零认为:“这种说法对现在都有影响,中国史学界有所谓‘早熟’‘停滞’‘萌芽’的说法,都是拿现代欧洲作为统一标尺,一把尺子量天下,这种比较方法很有问题。”
在他看来,这种思想跟实际情况对不上号。希腊是在现代背景下被发现,被解读,被美化,被高估。“于是我想,我应找点书读,写点笔记,换个角度看波斯,也换个角度看希腊。”
除了读书以外,近些年,年过七旬的李零还曾经三度去伊朗实地考察,每次都有摄影师随行,拍摄了许多令人赞叹的资料照片。从研究经历看,李零学考古出身,后来却不研究考古,1985年他调到北大中文系,主要从事古文字、古文献研究。在伊朗期间,李零对波斯进行了详细的考古和艺术史研究,因此,《波斯笔记》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李零对考古研究的一次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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