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
鸡爷是我的小学同学,他喜欢《龙珠》,我也喜欢。他说,他比我更喜欢《龙珠》。我不信,他就把《龙珠》全集拿到了我面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照结果看,他确实比我更喜欢,我连一本《龙珠》漫画都没有。
我没有一本《龙珠》漫画,因为我没有钱,我的母亲赵桂兰每天只给我一块钱。一块钱能干些什么——换五颗弹珠或者两包劣质零食而已。一本《龙珠》漫画要七块钱,我不吃零食不买弹珠,一个星期才能买一本,我没有勤俭节约的优秀品质,既然鸡爷有整套的漫画,我又何必去买呢。我看着鸡爷的漫画,每天上学放学跟他谈论着《龙珠》,他喜欢贝吉塔,我喜欢孙悟空。
课上,王光贵讲着《将进酒》,他跟我们讲作诗是需要喝酒的。王光贵喜欢声情并茂地朗诵,他就是一个文艺中年。人到了中年如果还文艺的话就有点可悲了。我不喜欢古诗,也不喜欢学习,在我看来都没什么意思,当然什么有意思呢,除了《龙珠》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有意思。我看着窗外发呆,王光贵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在走神,他喊了第二遍,我才听见。我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手上的笔都吓得掉在了地上。我站起来,他严肃地看着我,我低下了头。
“知道我叫你干什么吗?”王光贵问。
我摇了摇头。
“出去站着。”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是那么地严肃,很显然,我打扰了他讲课的雅兴。我耷拉着头出去了。我站在走廊里,走廊里的风吹得我很舒服,我很想大喊一声“爽。”但我没那么做。教室里传来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读书声,鸡爷在干吗呢,我在想,他肯定不会好好听课,我猜他正瞅着漂亮女生的屁股看。王光贵走了出来。他让我把《将进酒》背一遍。这可有点难为我,我只知道第一句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其他的一概不知。我只能看着窗外的杨树,尽量避开王光贵的视线,他又在看我,他怎么那么喜欢盯着一个人呢?
窗外天阴得厉害。我发现,杨树的叶子都掉干净了。
“你整天来学校干吗啊?”王光贵说。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没法回答他。说完,王光贵走掉了。在将要靠近楼梯口处,王光贵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在走廊里站了四十多分钟,这是两节连堂课,我的手都冻麻了。我活动了下双手,试着让双手暖和一下。我不想在走廊里吹风,真的太冷了。一只麻雀落在了窗外的杨树上,杨树上好像突然长出个灰不溜秋的果实。
教室里吵起来了。鸡爷正拿着椅子往杜学栋的头上砸。最后,鸡爷被一帮同学拉开了。说实话,椅子没有砸在杜学栋的头上让我有点失望,虽然,杜学栋和我无冤无仇,我也不讨厌他。我就是有点失望。鸡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杜学栋还理直气壮地站在原地。杜学栋站了一会儿,可能是他跟我一样无聊,就走出了教室。
在走廊里,杜学栋说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听到这句话鸡爷还要冲出去,但被他的同位摁住了。我走出了教室,我要回到走廊继续站着。外头开始下雪了,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来,我突然想到窦娥冤,我奶奶经常给我讲窦娥的故事。我脑袋里蹦出了一个画面,窦娥在大雪里走着,我遇见了她,我给了她一本《龙珠》。我对她说,你看看。要是她不看的话,我还会对她说,比菜根好吃。
我一下子捂住了嘴,我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偷偷地看了看周围,走廊里没有人,连根鸟毛都没有。我才松了口气。白小宁走来了,她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走进了隔壁班。白小宁是隔壁班的政治课代表,她学习好,长得又漂亮。当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惭愧地低下了头,我都不敢正眼看她。要是生活在古代,我肯定要做个地主恶霸,我要强行把白小宁娶回家。我要雇个红色的轿子,找八个人敲锣打鼓地把她接回家,在接她的那天,天上最起码落点雪。
下课后,我回到了教室。鸡爷愣愣地坐在座位上,谁也不搭理,他死死地盯着门口期待杜学栋的出现。我走到鸡爷身旁,对他说,有种。鸡爷哼了一声,看都没看我一眼,依旧死死地盯着门口。
“你俩咋打起来的?”
“他说我喜欢白小宁。”
放学了,雪也停了下来。杜学栋依旧没有出现,他好像跟着雪花一块消失了。在车棚里,我和鸡爷推着车子准备回家。我问鸡爷,你真喜欢她?鸡爷心知肚明,他知道我问的是谁,他笑呵呵地说,屁。他跟我打马虎眼。这时候,白小宁背着书包走来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鸡爷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疯狂地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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