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谧的时光里,不愿再接受任何的信息,开始讨厌手机,散步前先把它扔到一边。手机使我们变得浮躁,不论何时何地,电梯里、公交车上,歪着斜着站着躺着的,几乎全在玩弄它,这玩艺儿已牵着我们走得太远,甚至成了人体不可或缺的一个“器官”。有了它,人们反而渐渐忘了自我。
□金后子
两年前,休产假的女儿占领了我的老巢,还把老伴搭上伺候母子,我不得不到她的小家去住,她的小家离单位也近,这样就有了一段独居的时光。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在这段时光里,特别是到了晚上,听不到妻子那没完没了的唠叨:“你看你坐没个坐样,站没个站样”“东西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垃圾怎么能随便扔呢,你扔了谁给你拾掇”“衣服这里一团那里一堆,谁受得了啊”……
哈哈,摆脱了这些生活的碎屑,独处的夜晚,可以在沙发上恣意地躺着,电视可随便调换频道,入睡时间可随意支配,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半,甚而过了十二点……心性在时间的海洋里畅游；衣物随便一扔,想穿啥就穿啥；咔咔地嗑着女儿买好的瓜子,腿伸得老长,哆嗦着,自由在心底荡漾。
夜晚,自由的前奏是散步。
晚上,在单位自助餐厅吃过饭,到女儿居住地,先不急于上楼,而是在院子里尽情地散步。院子不大,但特别安静。夕阳退了,月亮升起来,喧嚣的城市里这是一分多么难得的奢侈?楼前、路边停满各式各样的汽车,汽车睡了,没了白天的威风。它们是靠边停的,很整齐,丝毫不影响人的出入,还成了散步的参照物。那辆白色的宝马今晚怎么没见呢?经常停在窗下的那辆锃亮的奥迪A6怎么还没回来?那辆脏得没法再脏的捷达,今天怎么开走了……
对于过了天命之年的我,交往已呈倒金字塔,安静成了一种享受。在静谧的时光里,不愿再接受任何的信息,开始讨厌手机,散步前先把它扔到一边。手机使我们变得浮躁,不论何时何地,电梯里、公交车上,歪着斜着站着躺着的,几乎全在玩弄它,这玩艺儿已牵着我们走得太远,甚至成了人体不可或缺的一个“器官”。有了它,人们反而渐渐忘了自我。
独处的这段时光正值深秋,天气变得格外凉爽。有了这分清爽相伴,就不愿再回忆刚刚过去的那个火热的夏。天短了,夜色变得浓稠起来,浓浓的夜里,总有一只只猫儿不时跑出,它们偶尔叫着,又很快消失在草丛里；黄鼠狼窜出的速度很快,不等你看清身影,就已窜到墙角,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马上就要进洞了,洞口很小,可它有缩骨收身的本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钻进。每当看到黄鼠狼精彩的表演,你就会想到绝妙,随后就在脑子里发散开来——其实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有妙不可言之处,否则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它们早就消亡了。
“呵,呵,呵呵——”一阵老头的咳嗽声,走近一看却是一只有着棉团身段的圆滚滚的刺猬。相对于黄鼠狼的快,刺猬的动作实在从容,从容得会让你着急、让你心痛。可你别小看了刺猬的慢,正是这慢,才使它在复杂的环境里伪装自己,特别是其它动物向它袭来时,它会迅速把身子一卷,仰仗着浑身的长刺,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任凭狼虫虎豹,都没处下口,遇到个孟浪的,不扎得你满嘴血污才怪呢!而只有像刺猬一样静下来的时候,才容易发现整个世界是那样缜密,动物们各有各的天地。
一个月后,当小外孙能发出格格笑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进了冬的门槛。冬天的夜晚很少有人出来了,整个院落让我独享,感觉更加静好。小动物们韬光养晦隐遁江湖,月光如银似水。一棵棵树儿直立立地站着,叶儿没了,接受着严寒的检阅；瘦小的竹子,这些来自南国的客人,来到北方后一下子变成娇小的女子；风儿吹来,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彰示着自己的存在；形成强大对比的,是竹子旁边那棵高大的松树,寒风中它们虽然清减了往昔的精神,但依然在风中矗立,挺拔的身躯上茂密的叶子依然,一身傲骨,充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
散步的时候,有时会回忆起三十年前单身的日子,晚上经常骑一辆浑身响的自行车穿过半座城找同学串门。现在想想,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劲头,这劲头只属于青春的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是年长者说给我们的,当时还认为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待自己结婚生子,才对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充满怀念,只可惜这段时光短得稍纵即逝,而且一去不再回返。现在的独居独处,已跟过去有了质的变化。
青春的比重不到人生的四分之一。人过四十天过午,衰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当有了第三代,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成了老人,成了一部老化的机器,就像一年四季,经历春夏秋后,必然走向冬季。在人生暗淡的季节,好多人是不敢正视衰老的,而是一味追求永远的年轻,靠保健和食疗寻找一个个梦幻,其实是徒劳的。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借助外力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何谓外力?那就是药物。有时我想,如果仅靠保健和食疗能保持健康的话,那制药厂岂不早就垮掉?之所以它们还存在,各种各样的中西药还在吃,就说明人体的运转是离不开的。
健康与长寿不是谁想追求就能得到的,它取决于你的基因、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是一个很复杂的课题,绝对的健康是不存在的。其实,在茫茫的宇宙中,地球不过是粒微尘,生命个体就更不足挂齿。人活在世上仅仅是一个过程,长短身不由己,东西南北不重要,迟早是了无痕迹。一旦想开,就不会过于计较得失荣辱,就不再深究恩恩怨怨。珍惜当下,快乐每一天,最大限度地追求生命质量,才是智者。否则,动物们、外星人会笑话我们的。
天越来越冷。就在我独居到近两个月的时候,突然患上重感冒,发烧,浑身关节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的我开始想家,想絮絮叨叨的妻子,想妻子为自己煮好的那泛着油花冒着热气的面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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