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
北宋文学大V苏轼的人生江湖
2020年09月18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9月1日,故宫600周年之际的特展“千古风流人物——苏轼主题书画特展”亮相。据悉,这是历史上首次举办的苏轼书画特展,也是今年故宫最受瞩目的大展之一。展览将从9月1日至10月30日在故宫博物院文华殿展出,共展出78件套文物精品,跨度从北宋至近现代,类别涵盖书画、碑帖、器物、古籍善本等。这些展品将苏轼的精神世界展示在世人面前,一个生动而立体的苏轼形象呼之欲出。

□云韶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
下可陪卑田园乞儿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中曾写道:“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
  实际上也诚如斯言,苏轼确实有着迷人的魔力。无论是他飞黄腾达,还是身陷囹圄,他的周围总不缺乏朋友。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等,这些与他有着深入交往的前辈都是名垂千古的文史大家;黄庭坚、秦观、米芾、李公麟、王诜等,这些他的门生及友人亦为宋代文化星空中璀璨的明星。
  这些名士的作品,在这次展览中也有展出。如欧阳修的《灼艾帖》,还有黄庭坚的《君宜帖》。但如果你认为苏轼只和这些文人雅士结交,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苏轼还认识了许多来自三教九流的朋友。正如他曾经评价自己说的,“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园乞儿。”在和他们的交往中,苏轼并没有摆出“学士”的架子,而是和他们真正打成了一片。其中最有名者,乃一僧一妓。
  一僧,指的是佛印。
  佛印的一生,可谓传奇的一生。虽然他从小仰慕佛法,但是并没有出家为僧的打算。根据一个荒唐的故事,他之所以不去佛门,是因为放不下家中的巨额财富。
  因为史料的缺乏,我们不知道佛印是如何与苏轼结交的。不过,从民间所流传的传说来看,佛印和苏轼可谓互相仰慕,尤其是苏轼,对佛印在佛教上的造诣无比佩服。正巧有一天,宋神宗想要接见佛教徒,以示对佛教抱有好感。借此机会,苏轼就把自己的朋友举荐了上去,期待佛印能够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事实的进展,果然不负苏轼所望。宋神宗一看,佛印长得非常英俊,对佛法的理解又远超众僧之上,便下旨,若佛印肯出家为僧,便赐给他一个度牒。无奈之下,佛印只得遵从圣旨,成为了一名和尚。
  不过,虽然佛印被迫断了尘缘,但是他的生活水平并没有随之降低。在杭州时,他有一队的仆从侍奉,过得好不惬意。
  佛印富有机智捷才,特别喜欢和苏轼辩论,因而流传下了不少故事。有一个是这样的,有一天,苏轼对佛印说:“古代诗人,常将‘僧’与‘鸟’在诗中相对,比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我佩服古人以‘僧’对‘鸟’的聪明。”
  这句话看起来平淡无奇,其实暗藏讥讽。在中国俚语中,“鸟”这个字意思颇为不雅,苏东坡明面是谈论诗歌,其实是在暗地里嘲笑佛印。对此,佛印岂能不知?因此他对苏轼说:“这就是我为何以‘僧’的身份与汝相对而坐的理由了。”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苏轼哭笑不得。
  一妓,指的是琴操。
  这里所说的妓,并不是指的“娼”,而是歌妓。在苏轼生活的时代里,酒宴公务之间与歌妓相往还,是官场生活的一部分。歌妓主要任务便是在酒席间招待,为客人斟酒唱歌。这其中,一名叫做琴操的歌妓,与苏轼关系最为密切。
  琴操原名蔡云英,本是官宦大家的闺秀。13岁那年,在朝为官的父亲因朋党牵连被打入大牢,全家尽底籍没。她幸而年幼逃过牢狱之灾,沦为了杭州歌唱院的艺人。做歌妓之后,她为自己起艺名“琴操”,这本是东汉蔡邕所撰解说琴曲标题的著作,取这样的名字,可见她对琴的钟爱。
  苏轼遇到琴操时,她才十六岁。两人志趣相投,话语投机,很快便熟络起来。时间一久,苏轼便有了劝琴操从良之心。有一天,在琴操表达了对苏轼的仰慕之后,苏轼并没有搭茬,而是问她:“此后怎么办?”然后自答:“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一字一顿,每一语都重重敲打在了琴操的心上。琴操知道,苏轼这是在劝说自己从良。她堆积着微笑,对苏轼说:“谢学士,醒黄粱,世事升沉梦一场,奴也不愿苦从良,奴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酒宴散后不久,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在花街柳巷传出,杭州城最有名的歌妓琴操,在玲珑山的一个小庵,削发为尼。
  从歌妓到尼姑,身份转换,天差地别,而这就是苏轼的本事。
苏子作诗如作画
“我书意造本无法”

  在这次展览中,绝对的主角,仍是苏轼的作品。
  从展品中,我们不难看出,苏轼堪称一位全才,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书法绘画,都有独特的造诣。
  先说说诗词文章。
  这次展览中,有一幅宋人《赤壁图页》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这幅画再现了苏轼泛舟赤壁的场景,这让人不由得想起了苏轼所写的两篇《赤壁赋》。
  这个故事,都要从苏轼被贬黄州说起。
  因为“乌台诗案”,苏轼被流放到了黄州。黄州在当时就是个贫穷肮脏的小镇,但是对于苏轼来说,这已经足够美好,毕竟项上人头还在,他依然可以品尝美食,依旧能够放声高歌。
  此时的苏轼,已经不管朝廷之事,新党也好,旧党也罢,就像黄州的风,丝毫不能吹动他的心境。他现在向往的是精神上的自由,他目前渴望的是灵魂上的解脱。这种心态上的变化,也反映到了他的写作上。过往那种针砭时弊、尖锐苛酷的文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光辉温暖、亲切宽和的诙谐,让人读了以后感到醇甜,感到心暖。
  前后两篇赤壁赋便是在这种心态下写出的。关于这两篇名作的背景,囿于本文的篇幅,笔者就不过多展开了。只是想说,这两篇名作,虽然是用赋体写成的,但是已经打破了过往汉唐赋体的程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用散文写成的诗歌。苏轼只用了寥寥数百字,就把人在宇宙中的渺小感道出,同时把人在红尘生活中可以享受的大自然的丰厚,也予以表明。让人读后,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文字功力可见一斑。
  苏轼在文学上的成就,除文章外,还有诗词。
  就诗而言,苏轼的诗歌不仅有宋诗长于理趣的特点,而且具有他个人独特的品格。比如,著名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之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是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苏轼为杭州通判所作,当时新法初行,苏轼不合时宜,转任外职,随物自适,顺口成吟。虽有友人规以“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之语,但西湖所作仍然不少,此诗尤为绝调。王文诰曾称此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并不为过。
  除了诗之外,苏轼还擅长作词。他的词,非常有特色,被传诵的也很多。像《水调歌头》和《念奴娇·赤壁怀古》二首,都是古今传诵的名篇。不过,对于笔者来说,最喜欢的并不是这两首,而是苏轼被贬黄州时所作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一首非常潇洒的词,不管风里雨里,都能行若无事,若不是了无牵挂,很难豁达如此。通过这几十个字,我们可以看出,苏轼真的放下了,他不再是那个陷入政治漩涡,被新旧两党作为棋子的苏子瞻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放达开阔,无拘无束无烦恼的苏东坡。
  再说说书法绘画。
  苏轼的书法,有着鲜明的个人风格,他曾喊出“我书意造本无法”的口号,引领的宋代“尚意”书风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这次展览中,苏轼的书法作品有《新岁展庆帖·人来得书帖合卷》、《题王诜诗词帖页》等。从这些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苏轼擅长行书、楷书,得力于王僧虔、李邕、徐浩、颜真卿、杨凝式而自成家数。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
  在这些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新岁展庆帖·人来得书帖合卷》,这两帖均是苏轼写给陈慥(季常)的书札。《新岁展庆帖》是相约陈慥与公择(李常)同于上元时在黄州相会之事;《人来得书帖》是为陈慥的哥哥伯诚之死而慰问陈慥所作。二帖下笔自然流畅,劲媚秀逸,笔笔交代分明,精心用意。虽为书札,却写得非常精致,字的入笔、收笔、牵连交代分明,是苏轼由早年书步入中年书的佳作。
  至于苏轼的画,也是一绝,他能画竹,学文同,为湖州竹派之一,又能作枯木、怪石、佛像,出笔奇古。论画力主“神似”,认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为以后“文人画”的发展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不过目前其存世画作多为临摹本,且争议较大。在此次展览中,苏轼的画并没有展出,甚为遗憾。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